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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雪天(1 / 1)

在家数日,今天姨妈樊娟那边请我们去吃年夜饭,我和父母去了樊娟家,樊娟,文洪老夫妻,文达文洁夫妻女儿肴肴,文三秀英夫妻和刚出生的儿子培培,我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培培,他静静地垂头搁在我肩上,一个多么可爱娃娃学语的小孩啊!我胡乱唱着摇篮曲,静静地享受他给我那一刻的强大,他依偎我,他哼哼唧唧的还说不来话,时光匆匆,前段时间世界上还没有他,短短高一一个学期,他已经这么一个小葫芦了,转眼沧海变桑田,再转眼桑田变沧海,几沉浮。

扫眼看他们,两个哥哥,以前就是我的哥哥,我的,如今他们个个都有了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孩子,我的哥哥已经有自己的身份,他们是她们的丈夫,孩子的爸爸,他们身边人的地位已经超越了我这个妹妹的地位,他们已经不是我的,他们是她们的,我是个最孤独的,生命体都是孤独的,在不同的时候充当着不同的角色,我不单是在班级里最孤独的,同样在哪里都是最孤独的,眼前这些人她们都有自己的挚爱,我只是一个亲戚,而她们才是他们的家里人,什么时候我可以成为某个人的爱人,某个人的挚爱呢?什么时候,我可以成为那个人的唯一呢?我的另一半在哪里?他出现了,我才是独一无二的,我才是最重要的人,我突然又想起那个死去的19岁的男孩,如果他活着,我将为他背起行囊,去联系报社,去联系他姐,去找他,我将反抗这个世俗,破掉这个世俗,和他去相会,当世人禁锢我,当世俗左右我,我中规中矩的生活,有一天,时机来临,我做的事情,让他们谁也看不懂!而他怎么可以死去,怎么可以轻言放弃!怎么可以这样留下一地狼藉离开人世!我抱着培培来回摇摆,却想着那个男孩,他刚出生,他妈就离他而去,他也许在2,3岁的时候在自己的屋子里玩耍,这么小,等待他的命运就是被人欺负,多么残忍的世界,脑海里不由自主出现了那个2,3岁男孩的模样,在屋子里一个人玩耍。他和我们有什么区别,他只是没有妈妈,没有爸爸,却被世人看不起,却被世俗压制,不是他的错,世人却用世俗的眼光看他,他懂什么?连原罪都谈不上,却要欺压他,欺压到他自己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吗?不容忍任何一个无依无靠的弱者存在吗?

这时培培需要我哄他,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我和他咪咪说着耳语,他似懂非懂的看看这里,望望那里,长的很漂亮,已经一代胜过一代了。

中午,吃饭时间,一大家子人都围着圆台面吃饭,好不热闹,文三说“我们单位强制性让我们员工买原始股5000股,一元一股,要交5000元,我们这里刚拿到5000股原始股,厂门口就摆摊,有人收我们单位原始股,给我们5000元,很多人卖掉了,我跟着他们也卖掉了……”文达抬头骂道“你这块棺材,把原始股都卖掉了,单位发给你们原始股是你们单位给你们员工的福利,你卖掉,那你为什么不找我,早知道你这块棺材要卖掉,我来收你的原始股好了”文三笑说“那时不懂,懂的话,他摆地摊一个生意都做不到”文达说“脑子简单,现在都买不到原始股,你原价买进,原价卖出,你一分钱都没有赚到,你在胡搞什么?”文三说“对,对,但是那时好多人卖给他,都是5000,单我卖高了,他也不收”文达说“你可以不卖出去的啊,你等着这钱下锅,没饭吃了,做事情,在家里,一大家子人商量商量,家里一个人都不知道,你就5000买进,5000卖出,你不说,一家人都不知道你在忙乎什么?“文三憨笑说“我们那个破厂想上市,有几个人相信,车间里走也走不进人,……”我说“是啊,是啊,那个电镀车间热是热死,那个灯泡车间,地上都是玻璃碎片,那个……”文三说“它就晋浜有点名气,到了嘉宁,还不如富优单位,骗人的,什么原始股……”文达说“你管你单位

好不好呢,它上面有集团公司,集团公司上市,它其他公司也许好的不得了呢,你想那么多干嘛?”文三说“不是我想,别人都这么想,上不了市,厂里缺钱用圈钱”文达没等文三说完,就说“你这只傻棺材,你不懂卖给我,你卖给陌生人,你不要,你哥要的”文三点头说“这个对的,这个对的,是我不好,应该做这事和家里人商量……”

这时,文亚走进屋子,樊娟说“怎么才来,快来吃饭”文亚说“我吃过了”只见文亚头发披着,头发上扎着两根小辫子,衣着端庄,我叫了她“阿姐”文亚看到我,对我点点头,然后说“陆华来了”我“嗯”了一声,有无数话想说出来,却梗在那里说不出来,我再看了看文亚,文亚跟樊娟说了会话,两人就到外面去了。

就我所知她已经自杀两次了,两次都活过来了,这种频率是不可能真正自杀的,想到这里,我就没理她的事,继续听着文达文三的对话,文达在说“现在原始股买也买不到,被那个收购的人发财了,这些人是想的出来,也要拿钱出来收购你们手里的,也是有魄力,他发财也是正常的”这时秀英说“这个电视连续剧一点都不好看”文洁调侃道“都是情节,电视剧里哭哭笑笑,全是情节。”?听着听着,心里烦躁,我站起身,对着窗户往外看,文亚和她的两个孩子在外面,樊娟也跟在外面,娘俩说着话,她是不是想开了,我再转头看看文达文三,他们也很正常,并没有特别为文亚担心,家人是最了解整个事态发展和来龙去脉的,家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估计也没有什么事了,那事过去了。我回到原位。

文洪问起樊英,商品房的事,樊英说“房子拿了,过几天就请人装修,已经跟樊浩打过招呼了,那边工人空了,就出来到我公房里装修,这事樊浩当心着呢”然后几个人说着公房的户型,文达说“客厅里天花板上挂葡萄,一串一串的也蛮好看”樊英说“刚开始好看,将来不好搞卫生”文洁笑说“只要简简单单的”……

下午我们几个人打牌,打着80分,消磨时间,再也没有见到文亚,我问樊娟“文亚姐去哪里了?”樊娟说“有事,先走了”我喃喃的问“她们一家人都走了?”樊娟说“是啊”之后,樊英和樊娟到楼上商量着文亚的事。

翌日,竟然下了一场雪,大雪纷飞,我走出去,我有个自己的孩子该多好啊,昨天,我一直抱着培培,培培是别人的儿子,抱过以后又怎么样呢?肴肴是别人的女儿,昨天和她玩,今日又能怎样呢?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今天我还不是一个人,我的在哪里?属于我的在哪里?

我一个人开始滚雪球,做雪人,冻的手发凉,没有朋友,没有燃烧的激情,只是为了玩雪人而玩雪人,抬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天寒地冻,纯洁而寂静,一尘不染,万籁无声冰雪世界,这就是曹公书里所说的“落的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啊,他把人生和雪景联系在一起,地上淤泥以及肮脏坑洼不平,一场雪就掩盖掉了所有,我又是用手挖鼻屎,又是挖眼屎,还有许多做为人的肮脏行为以及与人交往时的卑贱,如果有人说我好,那也只是一场大雪掩盖了一切,怎么可能在凡人里面有那天上人间的林黛玉,漫天雪轻舞飞扬,飘啊飘,灰蒙了旧时光,在逆光的另一面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绝世而独立的林黛玉,倾城倾国的她只能在唯美的世界里才有吧?人间怎会有林黛玉。内心荒芜,是遗忘了什么?几乎忘了世界上还有林黛玉和宝玉这样的爱,今生今世,有谁来敲我门,诉说着“妹妹,我来看看你”我是陆宁的姐,我又是谁的妹?想着窗台上,可有人来敲我窗,说着“妹妹,我过来找你玩了”宝玉,宝玉,你在哪里?白茫茫一片,看那天河和地平线连成了线,这样一个大地银装素裹,雪压冬枝,冰清玉洁的时刻,一团团,一朵朵、一丛

丛,花团锦簇,积雪处一片晶莹,使人怀疑开满了洁白的梨花几地枯木,树枝伸展处一片银光,那是上面堆满了净素的白雪,我遗落了我的宝玉,我的爱,猛的又想起那杜撰的一幕,一个黑乎乎的屋子里,那个2,3岁的男孩,穿的厚厚的衣服,一个人在玩,没有爱他的人在身边,这么无辜的孩子,这么弱小的生命,爱他的人在他身边该多好,我在他身边该多好,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长大后,什么也没有做,即没有放火杀人,也没有抢劫,就因为出生弱势,成长弱势,就早早的离开了人世,他的一切都被掠去,什么都没有留下,不觉触目惊心。一柱孤烟从村寨中冉冉升起,一队南归的大雁向天外飞去,空中的大雪交叉飞舞,满天弥漫,朔风阵阵,还有谁在这里凭栏赏雪!我所住之境为何清绝如此,有谁踏雪而来寻觅我,对我说“妹妹,我来了。”我世界上的另一半在哪里?可曾知道我的存在,如果我这样的人生你知道,是否因为怜惜我而来,就象我怜惜那个19岁的男孩去寻觅他,用我半生的岁月陪伴他,为他顶起一片天。皓色茫茫,神仙狂醉,揉碎白云,相忆之情,言外飘渺,唯空一片白色,宝玉,你在哪里?我的爱在哪里?我遗失了我的宝玉。

想起《红楼梦》里的一段词“女娲炼石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失去幽灵真境界,幻来亲就臭皮囊。好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运败,就会金无彩,时运不济,就会玉不光。运败,金子也没有颜色,时乖,宝玉也会是石头。他哪怕是宝玉,他的一生坎坷,被人欺负,都只能让他成为石头,我运气不好,曾经不言不语很多年,三年级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断断续续,语言组织能力都没有,我就是金子,我就是宝玉,我也被时运葬送掉了,个体生命怎么敌得过一个时势,只有大趋势很好,里面人人才能幸福,大趋势不好,个人的命运只能被趋势玩弄于鼓掌之间,人只能凭运气,一个人天生有本事又能怎样?一个人天生比别人灵巧,又能怎样?天生的能耐还不如现成的好运气。

曹公很早就看破了这事,多么聪明的人,他说的一点没错,如果我运气好,我就是金子,我就是宝玉,我异于常人并超越常人,有许多人在经历这种童年打击后,不会象我这样,他们孤僻,甚至遗弃家人,我曾经看过几篇关于这方面的报道,她们磨难时间不长,在家就已经是个异类,被父母发现,关爱着,她们身边只要一个人来关爱我,我都不会到她们那样的地步,而他有一个这样的姐姐,姐姐比我这个弟弟强上百倍,女人心细,可以充当养母了,另一个女孩有父母家人,哪怕在日本被同学因为中国人的身份欺负,她回家就不言不语,甚至怪异离家出走,而她的父母很关心她,找到她,为她找老师,找同学谈,为她出头,甚至转学,可她表现的已经太差了,我为她算了时间才几个月时间,与世隔绝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但我过上了几年,都没有她几个月那样失控,而他,他有一个姐姐缅怀他,他身边至少有这样一个姐姐,为什么他不能冲破樊笼,远走他乡,都已经熬到19岁了啊,人生不易,他为什么不来上海呢!哪怕在他乡定居,从零开始,突然想起那句“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曹公对薛宝钗和林黛玉,宝玉都倾入了自己的感情,才有悲金悼玉这四个字吧!我所悲悼的和他所悲悼的概念不一样。他悲悼的是才子佳人,我悲悼的是连人权都没给我们的际遇。

谁来悲我悼我怜我,知己何在?我一无所有,半生潦倒,异于常人的能耐,却没有常人的运气,今日我又被压抑在那个班级里,姚月的成绩能力,我根本没办法抵抗,就象天生的克星,一接触她,我就泄气,永远无法逾越的距离,让我和她在高一狭路相逢,就象宿命挣脱不了,注定了我的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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