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将手渐渐蜷缩,捏拳,牛皮舆图收入她手掌心中,覆入广袖当中,她以单手抹过眼角,再垂下去,将袖子从赵令悦捱住的地方抽回去,与她保持距离。
“你是来攻心的?即便你将我心结打开,我也不会降的,”赵琇僵硬地扭回头,俯视她,“知道父亲的心意后,我更不会降,这步棋,你走错了,如果你在来之前杀了邵梵,我尚且会考虑一二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说什么?”
赵令悦淡笑着起身,站在她面前,挺直腰背,“公主,你自己也杀不了王献,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手刃邵梵?”
她摇摇头,朝帐中踱步。
脑海中闪过在鲸州的一幕幕,还有来常州时在常州遍地的流民,憋住情绪,尽量平静地笑道,“公主,我去过鲸州,就是我们从前从那些仕子口中听见过的蛮荒地。他们常年被金人掠夺砍杀,过的苦不堪言,后来我帮他们引水,种田,他们还送了我许多稻子与粮食。
见他们丰收,我心中亦很开怀。
我为何从前,就没想过要去做做这样的事,回馈供养我的百姓呢?为何我眼盲十七年,一朝被人痛打,才看清我周围的世界......”
她转过身,与赵琇相隔一桌一尺,“公主,你可否给我一个答案?”
“赵令悦,你放肆!”赵琇站起身,“你勾搭敌手,污己名在先,举白旗叩门,丢我国脸在后,哪一条不是钦罪?如今还敢质疑大辉,大辉养你供你,究竟谁才是你的恩人,谁是你的敌人?!我说过,你敢动摇,我让你陪赵义与爹爹死!”
“公主!我来这里,我不怕死!我只想告诉你,我们都错了!邵梵他只是我们的敌人,可并非是天下的敌人!你我是大辉之主,也是天下人之主!
如若你我真凭一己私欲痛杀他,邵军无主,军心涣散,南边鲸州的百姓怎么办?!活该他们继续被金梁铁蹄破了国门,活该他们日日忍受金人蚕食,烧杀抢掠,故土遍地饿殍、荒草不生吗?!”
赵令悦跑至她桌前,拉住她的手,任她挣扎,又用力地扯了回来。
两人扭拽身影,将身旁的灯火拽得一歪,开始不稳。
“来人!”
“——赵琇!”
赵令悦大吼,拉住她的手,朝她涕泪交融,“金梁与夏三国要吞我十六州,若你此时开打,无异于跟南北外敌联手,毁掉这片江山王土!
我们的家,我们祖先打下来的家园,就真的没了,牛皮上的舆图,连云山,都将被敌人吞噬化为乌有,那朝堂上主政的是大辉,还是大盛,坐皇位的是赵家,还是其他人,又有什么分别跟争夺的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