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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思想受到了很多冲击。

从客车上的徐丽那一身连衣裙里,那玫瑰味的香水里。

从第一个男人对我的身体产生欲望里。

从第一次投奔同学开始,从灯红酒绿里,从喧嚣里,从肉欲色欲里。

从同性的迷茫到异性的第一次性欲里。

从第一次听到鞭子的劲鸣声里。

从被架上高台俯瞰的视角里,我抬头看到了天地。

天地告诉我诸般,星空告诉我缤纷。

我从南方的小村扎进了北方的城市,这城市里有人托起了我的脚。

他让我看到了广阔,也窥见了欲望,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教会了我。

我把他看做了我的丈夫,一家之主的丈夫,所以我依赖他,信任他。

但当我扫开这一叶智障的时候,我又发觉了,我在他为我铸造的天地里打转,脚踝上的绳子不论我走到这方天地的哪个角落,它都会让我回归中央。

抬头往上看,又看见了不变的天空。

我盯着绳子看了一夜又一夜,在一次欢愉过后,我提出了让他陪我回趟故乡的祈求。

我以为他不会答应,可他却应许了,可我还是没有感知到脚上的绳子松开几分。

不知第几次低头没有去看天。

因为天空阴沉沉的挂着乌云密布,随时会降下一场雷霆暴雨。

所以我在雷霆暴雨来临之前见了徐丽,挨了一巴掌。

而后我见到了肖厉成的堂客。

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檀木椅上,她喝着咖啡,空气里都是咖啡豆磨成粉的香味。

我向前近了两步,在她用喝茶的姿势吹拂着咖啡热气的动作里,又近前了一步。

她问我要什么?

我想了一刻钟的时候,颤着唇的回答着。

要他。

她噗嗤一声笑了,笑声是悦耳的,我却觉得脸皮子崩的厉害,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手指不自觉的搅着贴着大腿的布料。

我知道,我的妄想又惹了笑话。

可我是真的想要肖厉成,想让他那双含笑的眼里有我,想听他咬牙切齿的唤着娇妮儿。

想要事后温存,想要听他胸膛的心跳,想要他的体温熨帖我,想要他的手掌覆在我的头顶。

再想听一声叹息。

想让他再说我一次心软。

我的诸多想要,所以我向肖厉成的堂客提出了抢夺她丈夫的妄言。

明知不可为,可我还是将道德碎在我所看见的天地里。

我跟肖厉成的老婆开了一个赌局。

结果是我输了。

我再次见到肖厉成的时候,是99年的年末了。

他瘦了,瘦的那副壮硕的身体像具行走的骷髅架,鬓角生了白,眼尾的纹更为绵延漫长,岁月终于向他划了一刀。

就像是我站在遮阳伞下遥遥的看着刚出医院的他。

阿毅为他推着轮椅,本来该是我的工作,但我迟到了。

他进狱-出狱-住院-出院-失势-苍老。

我做的推手,从我与他堂客交谈之后的至今。

我做的事无法回头,也满盘皆输。

我想要的人他看我的眼神宛如一个陌生人,眼神平静的荡不起一丝涟漪。

他不恨我,也不怨我,他只是说了一句。

“娇妮儿心还是不够狠。”

不够狠,所以输了。

不够狠,所以得不到想要的。

我很难受,难受浑身都在抽搐的疼,疼到想呕吐。

一想到已经做过的事,浑身都恍若千万只蚂蚁在皮肉上爬来爬去。

不禁抗拒自身。

所以我知道,我的妄念自始至终都是虚浮于空的,当落地的时候也没听到个响,揽都揽不住。

我打着伞,托着步的走向他,背脊如他所教的那般挺的笔直。

站在他的身前,我情怯的不敢伸手,我觉得我一旦伸手,他就要碎了。

我把他看做是我的天。

是亮堂的白昼,太阳明晃晃的晒着万物,我却觉得伞下的我却处于乌云密布之下。

呼吸里尽数是戛然而止的风雨欲来,雨水下不来,也无狂风,它停住了。

天黑了。

肖厉成推开了我的手。

我知道一直忽视的鸿沟就在此时骤现。

他还是不需要我。

是我的野心毁了他,是他给的野心撕开了我与他之间的纱。

赤裸裸的,现实的,我与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现在的我清晰的认知着自身。

我是一只笨拙的鸟儿,飞进了一个好看的花园,花园的主人饲养了我。

饲主的好让贫瘠的脑袋里长了一点念头,那点念头让鸟儿觉得它的羽翼已丰,可以振翅翱翔。

可惜啊,可惜。

笼子的门开了,鸟儿也飞了,可还有温室的玻璃挡住了天空。

扑哧扑哧的翅膀无力的扇着风落在了饲主的肩膀上。

贪那一时的依赖与温存,便想要更多更多。

多到玫瑰刺扎到了女主人的手。

不大的鸟儿,小小的眼珠儿,里面全都是贪婪的深窟。

浓烈的黑沉的让人害怕。

所以成了女主人的刀,扎向了温存的男主人。

满堂的花团锦簇谢了,被暴风雨浇灭了,满地泥泞。

就像我与肖厉成,我回不了头,也没法回头。

我为他撑着伞,阿毅推着他的轮椅往前走,三人之间没有言语,只有车水马龙与高跟鞋踏踏踏的敲地声。

肖厉成的老婆站在码头迎他们,我停步了。

那个女人就是一条人生旅途的节点,她让我知道,不是所有的想要都能得到回应的。

我没忍住将手落在轮椅上紧抓着,温凉的指尖点着我的手背,我侧目望去,男人那双眼里盛着我。

他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分离也是无波澜。

可我却还是爱哭,但我学会了忍耐,抽噎着,忍耐着跟他点了点头,抿唇几下,颤悠悠的挤出一个笑弧。

我不会说对不起,也不应该说,他不需要。

站起身,背仍旧直挺挺的看着阿毅推着男人走向他的家庭。

荒唐的一场邂逅,犹如天边乍现的晨光,而后日出跃然升空。

天亮了。

好似做了一场不算美梦的美梦,然后在闹钟的催促下清醒了。

只留下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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