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的瞳孔从眼眶后边自上而下转回来,根本不像是活人。
是苏大掌柜!
苏大掌柜抬起右臂,划过水面,蛊惑般向沈黛说:“沈黛,过来。”
沈黛的脚跨进热烫,毫无波澜的水面一圈圈向外浮荡波纹。沈黛的脚触底。他发现脚下是个向下延伸的缓坡。他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没到水下,黑发像是蛛网一样铺开来浮在水面。银铃铛随着波浪在沈黛脚踝撞来撞去,发出比在池面之上更为闷的声音。
苏大掌柜的样子实在太过诡异。
沈黛的尖牙刺破舌头,挤出点血,他想万一温朔赶不到,他要找机会喂苏大掌柜点血。他担心一个牙印的血太少。沈黛咬断一颗牙齿,血涌出来,从嘴角淌下来,像是墨在浮白的水面丝丝缕缕散去。
越靠近苏大掌柜,沈黛越觉得怪异。
寻常的人真能把眼珠子那样转过去吗?
不行——
命是自己的,谁都靠不住!
沈黛的身体接近苏大掌柜的一刻,像是破水而出的飞鱼,黑鸦羽般的发绺从蛛网变成向下收缩的蜘蛛腿,“啪啪啪”贴在纤细的脖子上,他极快地掠过去,去咬苏大掌柜的嘴。
沈黛根本没能触到苏大掌柜!
几乎在一瞬间,苏大掌柜埋在浑浊水下的手掌伸出来,宽大的手掌抓着沈黛的下巴,将他捞出水面一段距离。苏大掌柜的手臂化为锋利的鱼叉,将“鱼”挑起来。皮包骨头的手掌向内收紧,罩住沈黛下半张脸,仿佛要把骨头捏碎。
苏大掌柜青白的眼闪着残忍的光芒,“早听愈儿说你的血古怪。有心防着你。”
沈黛被提在半空,双手抓着硬拱得起虬结肌肉团的手臂,尝试挣扎,但苏大掌柜却展现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力量。苏大掌柜像捏只雀儿一样捏着沈黛。沈黛被捂着嘴,甚至很难说话。
苏大掌柜看出了沈黛目光中的倔强和不服气,挂起一个与苏愈有几分相像的笑容,“你知不知道你输在哪里?你输在不懂人心贪婪多变。输在太过急躁。输在不自量力。”
“你一直是个很有悟性的小孩。我已经教了你很多东西。再教你一次。”苏大掌柜分开的虎口被沈黛死死咬住,他不知道疼,“你能给别人的东西,不要一次给尽,要慢慢给,吊着他的胃口,那人才听话。你能给愈儿的,已经给完了。可我能给他的,还有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