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桌上的笔墨纸砚瞬间叮咣啷啷掉落,满地狼藉。

好在仙客来的雅阁隔音很好,且未经召唤,店内的仆婢们是不允入内伺候的,所以这幕并未被任何人瞧见。

趁着李卉琴跌落在地,吃痛起不了身的功夫,赵琅深呼吸几口,仔细理了理衣料上的褶子,然后快步流星朝门外踏去,仙客来各个雅阁间的回廊很长,直到快走到楼梯出口处时,他的心绪已经平静了不少,只是眉头还是紧蹙着的。

此时,隔壁雅阁中,脚步踉跄着,行出来位女子。

她穿得极其素净,一身简单清新的浅青色衣裙,将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长袖甚至盖到了手背,衣襟前也没有丝毫缝隙,衣领处密不透风,只露出了半截透白的雪颈。

可绕是如此,也难掩她身段婀娜。

盈处颇盈,杨柳细腰更是单手可握。

光个背影,就已显得气韵出尘,使人眸光流连。

赵琅走得很快,正行到这女郎身侧,谁知她一个站立不住,斜斜就要倾倒跌落……他只犹豫了半瞬,就伸出双臂,将人从后扶在了怀中。

女郎醉眼惺忪抬起头来望他,脸上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暮雪,粉腮红润,双瞳剪水,芳菲妩媚,面赛芙蓉。

竟是那位仅有过两面之缘的尤大娘子!

她眯眨着乌羽般的眼睫,嗓中还带着醉后的沙哑,显得慵懒又撩人,

“……赵公子?”

第二十七章

“……赵公子。”

这尤大姑娘好似没有醉得太过离谱,尚还有一丝清醒。

她好似没想到会在此遇见他,眸光震动,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娇柔的身子也僵了僵,然后面上神情流露出些凄然来,勉力站直了身子,由他怀中挣脱了出来。

别过头,垂下眼睫道了句,

“公子谪仙一般的人,莫要因我这样的秽物妖媚,而脏污了衣袍。”

赵琅怀中一空,心头却震动不已。

他忍不住对比了起来,为何同样是女娘,为人处事却如此迥异,堪称天差地别。

方才在雅阁中,李卉琴为了获得他的青睐,恬不知耻投怀送抱,无所不用其极。

可眼前的尤大娘子,身陷丑闻泥潭,却依旧自尊自爱,恪守女德,与男子保持距离,生怕给他人造成麻烦。

这样的女娘,如何能让人不心生怜惜?

虽说她抬手掩住玉颜,可赵琅还是瞧见了她满面的伤情,想极了头遍体鳞伤,欲要去暗处舔舐伤口的幼兽。

可她醉得浑身绵软无力,脱离了他的帮扶,压根就站不住,只斜斜朝前走了一步,便就撑着墙壁喘起了粗气,且哽着喉头,似有呕吐之感。

眼瞧她身侧没有个伺候的婢女,若任由着她这样踉跄着走出酒楼,落在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眼中,无疑与是块随时可吃干抹净的肥肉。

赵琅原可不管,可到底于心不忍。

他阔步上前,双膝一弯,将尤妲窈打横抱在怀中,她双脚腾空,低呼了一声,只能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襟,面上愈发绯红,操着沙哑的醉嗓紧张道,“……赵公子,你这是?”

“尤姑娘放心,赵某并无他意。

你如此醉态,岂非让歹人有可乘之机?我赁辆马车送你回去吧。”

赵琅一面说,一面抱着她走入方才那间雅阁之中,然后将她轻柔放置在了椅凳上。这间房中方才显然发生了剧烈冲突,地上洒落了酒水,瓷杯碎裂在地,桌上的佳肴也被拂落在地,残渣汤渍沾染得到处都是。

桌面上,静置了两本正红色的帖子,上头用正楷写了两字“庚帖”。

赵琅心中疑惑,不由发问,

“这是?”

伏在桌上动弹不得的女郎,望见那庚帖之后,忽然情绪就激动了起来,她嗓中带着哽咽,眼眶微红,

“赵公子,你说为何往往最亲近之人,反而却伤人最深?

分明我是遭人冤污,可家人非但没有站出来庇我护我,反而视我于耻,恨不得将我除名祖谱查无此人,甚至有人抬来笔聘金,他们就愿意让我去做一商户的第八房小妾…赵公子,若我当真与人有私便也罢了,沦落得如此结局我认,可我分明没有,所以我委实恨!”

外头的闲言杂语,赵琅多少也曾听说过。

初初事发的那几日,百姓们也曾想着尤家会如何回应,可一拖再拖,尤家人压根就没有出来辩白半句,丝毫没有站出来维护自己女儿的意思,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觉得尤家是认下此事了。

她瞧着并不是话多之人。

可不知是因实在醉得厉害,还是因情绪撕开了个口子,一时收不住。

“身为长女,我温良恭俭,孝悌柔顺,要当幼妹表率。

可作为庶女,在后宅中处处受人白眼排挤,嫌恶冷待,我又能再说些什么?

为何?为何偏我活得这么累?”

她铮铮的质问之言,响彻回荡在空旷的隔间之中。

每一字,每一句,全都直戳赵琅的隐痛,使得他心头震动。

这些泣诉,又何尝不是他这个庶长子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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