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一日复一日,愈发寡言少语,阴沉凌厉,加之双颊渐削,更显棱角分明,威严凛然,远远看去,好一个叱咤江湖的冷面大侠,叫人又敬重又惧怕。
那万两白银,原本按照王六的意思,当作赏银给兄弟们发下去。熟料镖师们跟随陈镖头多年,早摸透了他的脾气,分号上下百余人,众口一词,竟无一人愿意收。
日子过得恍若一潭乌黑死水,此时终于融进些许令人欣慰的成分。陈镖头跟铁树开花似的笑了一笑,分出些银钱,请大伙儿吃了顿酒席,余下的统统充入镖行账下,以供镖行日常运转。
陈镖头如今兼顾陈老板,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镖跑的少,掌事时多,重打锣鼓新开张,不再按原先模式经营。
既然源阳分号乃是他亲手起建,便自然而然将源阳作为了大本营。他无需拖家带口,吃住都在镖行解决,倒也轻省。
泓威镖行的契约上,任长申的名字虽还未抹去,但他如今是卖国之贼,臭名昭著,万人唾弃,无人信服。如此一来,更突显得“陈”字旗屹立不倒,威名依旧。
属下见镖头历尽辛苦,便逐一接下跑镖的苦差事,叫他只管坐镇指挥,不必再跋山涉水。然而无论行至何处,不管他本人在与不在,“陈”字镖旗依旧高高飘扬在崇山幽谷,金灿灿,红彤彤,好似一道耀眼阳光,直叫见者丧胆。
四月中。
一日,源阳泓威镖行,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常臻刚巧去拜访源州太守,人不在镖号。
王六满堆笑脸,跑前跑后,端茶送水,生怕将贵客招待不周,镖头回来会怪罪。
那贵客说什么也不让人前去太守府通报,一个人闲坐厅中,品品茶,出出神,与身后侍从说说话,或者背着手踱进后院,看镖师们练功使剑。
王六心急火燎,不停去门口探看,可直到日暮时分,才远远瞧见逐月踏着小碎步,悠闲自在地沐浴在夕阳下。
狠劲一跺脚,大踏步奔到跟前,拽住马嚼子拼命往回扯。
“嘿呦天皇老儿祖宗爷,你哪天去不好,非今儿去!”
常臻满面酒光,诧异道:“太守大人宴请秋林会兄弟们,我如何能不去,怎的?”
王六扭回头,伸出三根手指头:“太守是几品?三品!”收回手指头,指向镖号门口的轿辇:“瞧见没有,那可是郡王的轿子,郡王是几品,从一品!”
大铭国等级制度严密,不同的官品,轿辇的形制及用料皆有所不同。相较于三品以上官员的银顶皂色盖帏,郡王及亲王所乘坐的轿辇,通常采用银顶黄盖红帏。
常臻往远处瞧瞧,怔愣一刹,突然想起陈显提过的海静郡王一事。
腿一跨跃下马,撩起长腿,风一般往回赶。
跑到门口猛然停步,理理头发,掸掸衣裳,清清嗓子,雄赳赳气昂昂迈进门槛。
白麟正背对着门,站在地中间,负手打量墙上挂着的卷轴山水。
忽闻身后传来扎实矫健的脚步声,闭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