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基一惊,弯身捡起钥匙,拔腿转身就走。可姚倌儿已被惊动,目光堪堪瞥来,箭矢一般将人钉在原地,牢笼一般将人笼罩。
赵容基迈出两步又停下,闭闭眼,心中暗叹,来都已经来了,再心虚逃避,岂非多此一举?
慢腾腾转回身,翻来覆去找钥匙。可毕竟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翻腾半天,也没找着。
“甲子间,按编号找。”
淡淡的几个字飘进耳朵里,赵容基微怔,按他说的重新翻找起来,心里不由一疼。许久未听到过他的声音,再次听见,说的却不再是情话。
姚倌儿并未起身相迎,依旧坐在案前,握着笔扭过身,看他打开牢门迈进来,定定站在地中间。
赵容基带上铁门,沉着脸打量一圈,确认四处都置办的还算舒适干净,这才将目光转回他眼底。
姚倌儿不知他为何而来,面无表情打量几眼,稍稍皱了皱眉。眼前人瘦了好几圈,即便在暗处,也能看出他眼眶阴郁,唇色浅淡,想必乃是因为没找到少主下落,日日奔波劳累所致。转回头不再看,蘸蘸墨继续抄写。只是方才还觉妙不可言的词句,一瞬间失去滋味,变得了无生趣。
赵容基愣愣看着他又转了回去,思念,愤慨,悲伤,怨怼,心酸,苦楚,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开口。
握握拳,走到榻边,颓然坐下,发起呆来。
姚倌儿稍稍停笔,余光瞟一眼,见他并非要质问谴责,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挑亮烛火继续看书习字,只当房里多了棵树。
时间缓慢流逝,无人来扰,无人喧嚣。
烛火熄灭,换上根新的,书看着看着又入了神,字写着写着就静了心。待倍感困倦,抬眼一瞧,人已经仰面倒在床上,和衣睡着了。
有了第一次,就免不了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更多次。
赵容基尝到了甜头,大牢里睡一晚上,比府里睡十天还要踏实。只不过王爷夜宿深牢大狱实在不何体统,为免夫人属下唠叨,便讪讪作罢,改为午后小憩。若恰逢事多不得空,就黄昏时分再来。
来多了,两人之间竟多了份恢恑憰怪的默契。你睡你的,我看我的,偶尔一眼对望,也不带任何情绪,马上就错开,互不干涉,各干其事。
来多了,竟成了例行公事的习以为常。有一日,赵容基于府中接待贵客,脱不开身,隔日特地在牢中多待了好些时候,似要将前日的空缺都补上一般。两人对望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许内容,却又心照不宣,缄默不提。
八月十五中秋,恰逢赵瑞惜十三生辰。
王府大设酒席,宴请各方权贵,冠盖如云,高朋满座。搭戏台,观舞狮,投壶弈棋,骰子猜谜。众人见王爷心绪好了不少,俱放开来玩乐嬉闹。
酒喝了七八圈,敬酒词也越说越离谱。起先还有模有样,祝大小姐生辰吉祥,王爷贵体安康,王府合家欢乐,大铭国泰民安。待几圈喝下来,放倒了一半,胡言乱语者开始祝大小姐早日攀得金龟婿,夫人永葆青春貌美如花,王爷春心不老财源滚滚,又疯又笑,歪歪斜斜,满目杯盘狼藉。
说到最后,竟还有人借着酒劲谈论政事,劝王爷直言上奏,向皇帝讨要王位。赵容基嗯嗯啊啊打哈哈,顺带打岔糊弄装傻卖醉,好在满座皆醉,稀里糊涂,倒也没人留意。
闹闹哄哄一整晚,直到满月中天才消停。
赵容基恪守主人本分,亲自送走互相搀扶、浑身酒气的宾客,又安顿好妻女,这才摸到膳房,顺出块月饼包好揣怀里,拎出个酒壶藏袖里,趁人不注意,从后门溜出去,一路小跑,兴致勃勃直奔大牢。
一面跑,一面暗道,这些个老东西,平日里低眉顺眼唯唯诺诺,耍起酒疯来,一个比一个没规矩。喝了本王的中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