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掌柜出手之时,颇为突兀,他这一腿已然动用了内劲,虽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刚猛非常。若非达到三品之境,自身内劲可自行运转,护持周身的话,被其如此偷袭得手之下,绝难平安。
然而就在中年掌柜的一脚,距离柳瘟的双腿只差一寸之时,他却忽然减缓了速度,轻踏在对方脚踝之上,改创为震,一脚落下,发出一阵脆响。
“这...”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此间客栈的老板,出手竟然如此狠辣。听这声响,怕是踩断了这风鸣院之人的筋骨,看得众人心中发慌。
果然,能成为凛风城内唯一的客栈老板,此人绝没有样貌看上去那般简单,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危险人物。
但楚宁月却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方才中年人落脚之时,周身气息的变化。而那一足落下,虽然发出脆响,但.....
“他没事?!他怎么会没事!”
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群之中,终于有人发觉了异常之处,不禁惊呼出声。因为柳瘟方才从始至终,面上都无太多变化,根本不像是被人当场踩断双足。
他此刻,仍旧是躺倒在地,但面上却无痛苦之色,也没有发出哀嚎之音,只是冷冷地望着方才对其出手的中年人。
中年老板见状,此时眉头微皱,他原以为眼前之人,乃是和那蓑衣少年串通一气,想要来此闹事。而这样的人,自己已经见过太多,所以方才才会出手试探。
如果是一个装病的人,在面临危机之时,身体一定会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可是自己方才出手之前,旁人虽看似突兀无比,但只有自己和眼前之人清楚,自己在出手之前,早已给了征兆。
所以最初刚猛的一脚落下之时,中年老板及时收住了内劲,他心中不解,究竟是自己误会了对方,还是对方定力惊人。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说明,眼前之人的心性非同寻常。否则面对自己,不可能还会如此安然自若。所以,自己最终选择还是将那一脚落实,但却改创力为震力。
那一声脆响,乃是其刻意营造的假象,在其精准控制之下,这一脚徒具威势,却并未伤到筋骨,只是足够寻常人痛上许久。
“这难道还不算是店大欺客么?”
眼见中年老板沉默不语,楼梯之上的楚宁月,此时走下楼来,开口之间,语气冷漠。她倒不是因为见到柳瘟受创,所以心中不快,想要为他出头,而是看出了中年老板方才的用意。
此刻开口之间,只是为了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同时得以用如今的形象,站在柳瘟面前。
然而楚宁月本以为,此刻阴沉着面孔的中年老板,定会强词夺理,甚至动手。如此一来,自己便可更加取得柳瘟的信任,但下一刻,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之人忽然....
“今日之事是我多心了,两位客官着实对不住,三日之内,两位在本店的开销,一律免费,此后一应服务,皆可折算七分。”
中年老板开口之间,竟是朝着楚宁月与柳瘟施了一礼,然后在周围众人讶异的目光注视下,说出了这丰厚的赔偿。
凛风城的物价本就高于三镇,而作为这里唯一的客栈,费用更是高得离谱,所以这里才会人烟稀薄。这三日若单是住宿,倒还没有太多花销,可若是将饭菜听曲一应服务算进去的话...
所耗费的银钱,怕是足够在中原城镇之中,住普通客栈数月之久。
“如此说,他这腿是真的行动不便,还是佯装至此呢?”
楚宁月对于中年老板的反应,颇为意外,她本以为这家客店敢对客人出手,定然是仗势欺人之辈,断不会善罢甘休,却未想到眼前之人给出了如此让步。
不过,她也听出了对方息事宁人之意,不想此事做大,想要以银钱解决问题。只可惜,自己今日并非是为了住店而来,而是为了以全新的身份,接近柳瘟。
因此自己需要一场冲突,因此明知对方是想要息事宁人,却仍是做出一副嫉恶如仇,今日定要对方给个说法的姿态,咬着不放。
中年老板闻言,面色一滞,而他这作态落入楚宁月眼中,却是让其十分满意。可是下一刻,让她再一次没有想到的是,中年老板面上忽然浮现出笑容,然后转身对着众人道:
“这位客官的腿,的确早前便已受创,如今怕是没了知觉。所以他不是不愿走,而是走不了,先前将他带来此处之人,如今未归,想来....”
言至此处,声音戛然而止,没了后话,这种点到即止,中年老板十分擅长。而接下来的,便是给众人无尽的猜想。
这一刻,围观的众人,似乎都忘记了最初自己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这风鸣院学子大声喧哗,打扰他们就餐。此时的他们,都在推测究竟今日这一幕,是何人刻意安排。
“城主府?”
当第一个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自知这是一趟浑水,万万趟不得,于是立即拉住相识之人离开。而第一组上楼离去之后,其他人便也如同潮水一般,纷纷离去,不再回头。
而那些原本便被安插在人群之中的探子,如今没了人群掩护,也不敢正面开口,所以只得离开客栈。顷刻之间,整间客栈一楼,便只剩下了柳瘟,楚宁月以及客栈老板。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实是在下多心多疑了。”
目送众人离去,中年掌柜再度朝着两人施了一礼,然后沉声开口。此时的柳瘟,已然坐起,满饮杯中之酒,不再看向中年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