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索尔闻言、转身、怒目而视,然而就在他与北堂瑾四目相对的瞬间,却感觉一道清凉寒意自百会入厥阴,尚未来得及反应,却是感觉脑海深处一阵刺痛。而下一刻,乌索尔的双眼便开始变得浑浊起来,声音低沉的缓缓开口道:
“是,我二十三年前曾来过这里,同行之人皆死于非命,唯我一人逃出。至此以后,我发下大誓,今生一定要踏平黑森死林杀死那只怪物,为我爹娘叔伯报仇。
二十年来,我打家劫舍无所不用其极,所有人都以为我好战成性,却不知我只是为了收集这些东西。如今偃术已成,杀阵已启,只待那怪物前来,我便可以与它同归于尽,报得血海深仇。”
乌索尔开口之间,竟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目的以及隐藏的实情说出。然而寻常人说些话时,本应出现多种情绪才对,例如恐惧、回忆、彷徨与不堪回首甚至是愤怒与战意十足。
可是乌索尔在说这些话时,却是语气淡漠至极,声音平缓无比,宛如一个修行多年的老僧入定,向弟子回首自己一生遭遇一般淡然。良久过后,只见北堂瑾伸出左右在乌索尔肩头拍了一拍,而后一个只有乌索尔听得到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很困,你该睡觉了,睡醒之后你会忘记一切,包括这片森林,包括你心中的血海深仇。那些不过是你少年时的一场梦,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话音落定,乌索尔身形一阵踉跄,随即竟是怦然而倒,朝着后方仰倒而去,可在他身形接触地面之前,却是赫然说出了一句让月下独行大为介怀的话:
“是..主人...”
坐视一切发生的小风此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对自己猜测更加肯定的几分。因为他方才清晰的看到,在乌索尔说话之时,北堂瑾的双眼中微微泛着一缕青光忽隐忽现,虽然极淡,却还是没有逃过小风的双眼。
上一次他在秘境之中也曾施展过这门绝学,而北堂瑜似乎也曾施展过类似的技能,他们明显属于同一个组织,而这个组织中的人必定不只有他们两人。如此细思之下,眼前之人身后的组织用意,便显得有些诡谲了。
然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小风对这个江湖的阅历,一时间却推想不出北堂世家、南宫世家与天外客三方一旦全面开战,究竟是何方势力会从中得益,如果这江湖世界中有皇权存在,想必....
小风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推测抛诸脑后,而就在这时,北堂瑾面上的疲惫之色却是更加明显了几分,显然方才那门特殊功法的施展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
然而此时此刻,北堂瑾却是开口问了小风一个问题,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白兄方才可听清了?此人说他要将尸将引来,而后与它同归于尽。然而以这些布置,兴许能够制衡普通的毒尸,却是远远不够杀死他们,又何况是尸将呢。”
如果旁人说这句话小风兴许还会犹豫,可北堂瑾说这句话,他却是不得不信。因为他看的出北堂瑾在阵法上的修为,虽比不上最初自己所遇的提花折页两位老先生,却也远比自己精通的多。
而再以他的武功而论,能让他如此面色疲惫的,恐怕也只有那些毒尸甚至是尸将了,既然他都无法搞定,小风自然不信乌索尔这些所谓的偃术能够有所斩获。至于乌索尔方才说的同归于尽,想必他也是没有半点考虑自己等人的死活吧。
“轰...轰...轰...”
就在这时,西南方忽然传来一阵阵巨响,每一次响动距离下一次响动皆有三息空隙。小风闻声看向北堂瑾,然而却见对方摇了摇头,示意这并非是那个尸将。
此时林中迷雾仍未散去,与其四处避走,却真不如借助此地的防御工事。然而随着轰鸣声越来越近,一旁默不作声的月下独行心中却是越发的觉得自己现在该走。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头萦绕,而北堂瑾则是席地而坐运功调息,以备不时之需。
十息时间,过得却如同十年一般煎熬,随着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落下,一座四抬大轿赫然自林中飞射而出,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此时北堂瑾已调戏完毕,体力之上虽无法立即回复,可内力却已回复了大半。
而月下独行与小风此刻,却是各自心中讶异,因为他们皆认出了这顶轿子。而就在下一刻,四名浑身紫黑色的壮汉,忽的从林中飞出,落地之间一抬手,赫然接住那顶轿子。
而下一刻四人开口之时,一如当初百业会丹青山谷外时一般,一人开口一息过半后一人方才续接,一句完整的话便被拆做数句,却是:
“尧山幻境,血月当空,尸山苦海,一梦浮生。”
话音方落轿中忽然飞出一名中年男子,一身紫色长袍,腰间白玉龙纹佩栩栩如生,双鬓灰白披于肩上,面上却无喜无悲。落地瞬间潇洒至极,自腰间取出白玉洞箫。而就在这时,月下独行忽然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意外与震惊:
“你!你是...紫衣侯?!”
然而回应他的却不是任何言语,而是一阵萧音,只是这萧音太过特殊,像是碧海潮生,却又刁钻些许,忽高忽低不成乐法之礼,让人听了心烦意乱。月下独行赶忙运转内力护持双耳,却是不知自己该如何帮七哥分担。
然而小风此时的心思却半点都不在这乐曲之上,而是在方才那四名昆仑奴口中的言语之上。可就在这时,原本泰然自若,一副成竹在胸的北堂瑾,此时却是目光骤然一凝,随即闷哼一声,当即吐出一口黑血...
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