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就他这副卖相,穿着极似墨者的衣服,也属实很难让人感觉到一丝亲近。
一直以来墨家留在夏朝的,让人自觉亲近可靠的能力,用在他的身上就消失了……
不出意料的话,这家伙还是“偷渡”过来的,现在的夏朝可不是想来就来,是需要官府审批才行。
只是如今夏朝人手也有折损,不太可能面面俱到,但以这家伙的造型,再往羽州深处走点,必然会被官府的人盘问,乃至民众检举,轻则遣送,重则直接拿下。
但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别说对方起码像是个人,就算不像人,顾担也无有惧之。
看着那人走上前来,顾担问道:“有何贵干?”
“我是墨者。”
那人提着带血的木矛,口音虽显得有些刻意迎合夏朝,但却显得很是骄傲,道:“我自蛮而来,想要看看巨子口中的夏朝,一路上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哦?”
顾担来了几分兴趣。
巨子。
这可不是随便称呼的。
“仔细说说。”
顾担好奇的说道:“你是怎么成为墨者的?”
“巨子来到我们的家园,教给我们做人的道理……”
那人倒是没有看起来那么凶厉,不过说话的时候,却是止不住的手舞足蹈,连带着手上带血的木矛都舞动的虎虎生风,属实不是什么好习惯。
但他的说法,倒也不是很难理解。
在很多年之前,墨家巨子禽厘胜赶赴了他们那里。
可他们那里别说是夏朝了,恐怕跟大越比都差得远呢,甚至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朝廷,而是以部落的方式而存在。
禽厘胜统称他们为“蛮”。
意为粗暴凶狠,不通情理。
但既然墨者来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用他的话说,则是:“巨子很干脆的杀死了正要娶第三十五个妻子的部落首领,顺手又宰了要求拿六个童年童女献祭河神的祭祀,带着墨家的辉光告诉他们做人的道理。”
蛮崇拜强者,也信奉强者。
尽管禽厘胜并没有在那里久待,但一次行动,一场讲道,对于这些蛮子而言,无异于打开了天窗。
而他便是部落之中为数不多的大胆之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勇敢的前行者”。
他从年少时开始出发,沿着墨者行过的足迹,足足走了将近五十年,才总算走到了夏朝,墨家的诞生之地。
想要看看在蛮的世界之外,更大的世界。
“原来如此。”
顾担轻轻点头,“我们不需要帮助,多谢你的解惑。”
“不客气。你们不要再往那边走了,那边打起来了,死了很多人。”
他手指向大青的方向,然后自顾自的渡步而去,目标是夏朝皇都的所在。
他还真要去看看。
虽然长得多少有些不合,但眼前这位,确实没有坏心。
直到他走后,商才有些无奈的说道:“每年都有不知从哪个国度冒出来的墨者和儒生来夏朝。关键是真假也几乎无从辨别,毕竟不可能派人真去看看。”
“夏朝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顾担问道。
“直接赶人也不好,能过来的人,多少是有些本事的。说的更严重一些,甚至代表着夏朝在外的形象和威严。”
商说道:“所以来了墨者,就让墨家的人负责,来了儒生,就让儒家的人去接待。不违法乱纪,那就先当寻常民众对待。若违法乱纪,有心为之,罪加两等。无心为之,则是罪加一等。”
商的理念很简单。
在夏朝,夏朝的人就是爷。
别说你是仰慕儒家、墨家的人过来就想享受优待,你就算仰慕圣王王莽,该罚的时候法家也不会惯着你。
所谓天朝上国,自然是要蛮夷懂得什么叫礼数和规矩。
不懂的人,就得知道天朝上国为什么是天朝上国了。
强大的国家不必讨好外人。
维护国家的尊严与荣誉,绝非是给他人优待——除非对方实在很有才华,给些便宜亲近的好处倒也不是不行。
可想凌驾本国之上,你看法家整不整你就完事儿了。
墨家、儒家是夏朝出门在外的面子,而法家,就是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