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最大的贡献与心血,就在《诰书》,就在眼前。
《诰书》之中,有重大罪罚列举,比如结党乱政、抗粮抗拆、抗租等事——其实本来还应该有个诽谤皇帝。
只是开国皇帝王莽当初都不曾用过这个理由去惩治别人,最终被民间誉为圣王。
承平帝左思右想,在位成就超不过也就算了,这个是实在没办法。
但格局可不能再差了,于是就没加上去。
启志帝继位后也是雄心勃勃,甚至还想翻转一下夏朝的国策,所以也没定下诽谤皇帝的罪名。
也就是说,如今的夏朝,普通人还是有资格对皇帝去评头论足的,起码不能用这个理由去抓人。
当然,诽谤在位的还好,要是真敢诽谤王莽或是承平帝,那是绝对不行的。
毕竟活的人还可以吵架、还嘴,死了那便是盖棺定论,一切交给史书。
此时再非议,那可就是数典忘祖,而非诽谤皇帝了。
千秋功过,留与后人评。
而《诰书》之中除了各种重大罪责之外,还有承平帝对于夏朝子民的殷切期盼。
包括但不限于墨家的兼爱非攻、儒家的仁义道德、法家的……额,遵纪守法。
倒不是到法家这里就拉了胯了,实在是普通人真没什么好跟法家学的。
最低也得是个小吏,才能用到法家的理念吧?
再不然就得是违逆律法的时候了。
正常人想炫耀自己,可以说自己仁爱、说自己兼爱,也没谁脑子抽了喝醉酒吹牛说自己遵纪守法吧?
哪怕是真得调查一下了。
说白了,承平帝的意思就是以此书,来指点夏朝子民们一些个人行为和道德上的目标。
墨、儒、法三家的理念这本书上也有记载,算是一碗水端平,起码在承平帝在位时期,承平帝通过自己和商的共同努力,将法家拉到了跟墨家、儒家一个档次的存在。
如今也算是实至名归,未曾辜负承平帝的期待。
“哈。”
听着商的讲述,顾担轻轻笑了起来。
这些帝王啊,奢华享受或许可以抗拒,寻常诱惑也能够一笑而过。
但对于青史留名、万古流芳这种事情,几乎没有一丝抵抗可言,准确的说,应当是做梦都想。
他可还记得,当年在天下学宫,商登台质疑荀轲的礼与法之理念时,四周的儒生群情激奋,甚至要拔剑砍了商。
唯有台上的荀轲和承平帝没有气愤。
荀轲不气愤,那是他有自己的修养,也笃定自己的眼光和能力。
承平帝不气愤,是因为他又找到了一个真正的大才。
他继位之后,发掘出来的大才。
众所周知,臣子干的坏事儿那是臣子的问题,但臣子干的好事儿,定是有皇帝的授意。
这就叫帝王之道。
在他手中成长起来的惊世大才,最少也得有三分功劳算在他的身上。
法家能够崛起,甚至如今深深的影响到了夏朝,也确实离不开承平帝的坚定支持。
如今法家甚至压制了墨家乃至儒家,已是相当了不得的成就。
当然,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法家本就是专攻上层,是自上而下的理念,自己就是规则的制定者,这一点与墨家和儒家都有着根本的不同。
法家真正有能力的人都在庙堂上混,越厉害位置也就越高,墨者和儒生怎么跟朝廷的鹰犬碰一碰呢?
碰赢了没什么太大的好处,只算唇舌之辩,碰输了那可就铁定进去了。
“前面那些东西,其实说起来没什么值得在意的,无非只是劝人向善之言语,也不见得是金玉良言。仅仅如此的话,所谓《诰书》也只是一本普通的书而已,不值一提。”
嘴上说着不值一提,商的腰杆却是挺得笔直,就差把我骄傲几个字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真正重要的东西,其实是最后那一部分,关于法令的部分。里面有的不止是普通百姓的罪责,亦有官员的罪状、惩治之法。”
商引导着毛驴,跟在那头顶《诰书》之人的身后不远处,缓缓说道:“除此之外,若有贪污枉法,朝廷不查者,民众可头顶诰书,擒束官员,敲锣打鼓送往皇都治罪。
沿途官员非但不得阻拦,还必须提供食宿。”
顾担眉头微挑。
好家伙!
以民擒官,缘由在此!
难怪有这么多人围观,甚至有身着甲胄的士卒跟随,却未曾上前阻拦。
因为那一本《诰书》代表着的是法家的权威,也代表着皇权的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