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勃然大怒,骑着骏马,持着弓箭,便追击而上,用弓箭射死了一个人。其余几个农夫自然是惊惧无比,赶忙四散奔逃。
三皇子命令手下人看住,不许他们动手,一个个追上去射杀闯入上林苑中的农夫。玩到兴起时,策马追上农夫,以马鞭不断抽打驱赶……结果雪天地滑,宝马失蹄,不慎摔倒。三皇子更是被压在了马匹身下……”
许志安脸色黯然,继续道:“前段时日,太医令趁着皇上斋醮时趁机结识了三皇子,发生了这种事情,三皇子的亲随立刻便传唤了太医令。
太医令不敢怠慢,得知具体情况后立刻喊了林御医跟他一同速速前往诊治,忙碌了一夜后,今日三皇子醒来,询问状况如何……林御医言很难完全救治好,哪怕是最好的结果,后半生怕也离不得拐杖。”
说到这里,许志安忍不住闭上了眼,泪水无声的滑落而下,声音颤栗的说道:“得知此事的三皇子怒不可遏,下令杀了这个‘庸医’,太医令庞琦试图劝阻,也没能逃过一劫。”
他与林御医关系不错,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
他还知道林御医已准备著书立说,跟他请教过一些问题,探讨过方法。
作为金创医,林御医绝对是当世最顶尖的那一批。
可现在,人死了。
什么都没有了——那未曾写完的医书,那没来得及实现的抱负与理想。
一天时间,阴阳两隔。
死之前,还成了祸乱人心的庸医。
顾担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僵住了。
他与太医令庞琦、林御医都算不得多么熟络。
但前者在他武馆、药铺开业那天赠予了三百两的银票,林御医更是送给了他一份珍贵的野山参和未写完的医书。
未曾想过,上次宴请竟已是永别。
说来可笑,太医令庞琦弄虚作假以各种奇珍换得赏赐,甚至凭借着五彩太岁一举迈入到朝中诸公的视野,让近乎沉寂了十年的太医院焕发出全新的生机。
可正是因为他有着结交权贵攀爬向上之心,趁着宗明帝斋醮时结识了三皇子,为今日埋下祸根。
回想方士崛起,太医院沉寂的十年间,除了他的便宜老爹去天牢诊治被人极限一换一外,太医院的众人倒也避开了无端的祸事。
如今刚刚有所起色,便招致晴天霹雳!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前日种种,竟成今日果!
只是这代价,未免有些大了。
更值得深思的是,三皇子是否会就此善罢甘休?
乃至于当今的宗明帝,又是否会因为三皇子的事情牵连整个太医院?
在那位还没有发话之前,谁都不知道。
或许,这才是许志安为何如此匆忙而着急的根由。
不仅仅是老友死于非命,更无法预料和控制情况会发生到何种地步。
太医院位卑责重,理论上肩负着皇上和皇亲国戚,乃至诸多大臣的身体安康之责!
伴君如伴虎,太医院十年不怎么出手,一出手便是三皇子要终身瘫痪在床,最好的情况也是落下残疾……
顾担身为太医院的一份子,更是皇上亲口封的九品医士,理所当然的也属于太医院的一部分。
太医院倒霉,他也跑不掉。
为林御医和太医令庞琦而悲伤的事情可以先缓缓,真正能够一言决断太医院生死的那一位,还没有发话!
把握住了事情的脉络,顾担心头也不由得感到几分焦急。
事不由人,不是他想休养生息,安稳发育,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和和美美。
快步与许志安一同返回到太医院,此刻诸多太医们已汇聚到了一起,正在苦思冥想。
聪明人不止他一个,他能看清真正的危险,太医院众人如何不知?
“不如去求内阁大学士嬴梁?他资历极深,门人子弟众多,其出类拔萃者官至尚书,能够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有一位太医开口道。
“不妥!嬴梁的份量的确是够了,但凭咱们的关系,又怎能确保他愿意为我们说话?此事可大可小,可轻可重,不能胡乱托付!”又一位太医反驳。
“那镇边将军张启翰如何?曾经还是林御医出手,救治了他的性命,于情于理,这位关系和份量总够了吧!”
“不行!前段时日斋醮之时张将军言称南蛮在边疆之地多有劫掠,意图不轨,还想请旨讨伐。被皇上狠狠训斥了一顿,言其想要轻启战端,意在军功,至今还在闭门思过。这个时候找他帮忙,岂不是火上浇油?怕是要罪加一等!”
“这个不妥那个不行,那你说找谁合适?!”
这边刚刚提了个人选,那边便立刻否定。
分明是在互相讨论着,太医院自己人都快打起来了。
太医院的御医们救治过的人很多,可真正能在此时顶用的关系……那还真不好找。
一旦皇上听闻三皇子的伤势后雷霆震怒,怪罪太医院救治不及,谁又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更何况十年间方士已近乎取代了太医院的作用,什么关系十年不维护还能那么顶用?
嘈嘈杂杂的争吵声,恰是此刻太医院最为真实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