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月并没有急着去渡劫山,而是在州马城了解了一些关于渡劫山的情况。
她知道,能否爬上渡劫山,又能爬多高,基本取决于修为和神魂。修为主要是抵抗渡劫山的威势,而神魂便是适应这种威势。这一点让秦三月有些纠结,因为不论是修为还是神魂,她都没有。单就这两点来说,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没有任何能力去面对渡劫山。
一番想下来,她明晰自己对外最大的依仗是精怪以及对气息的感知。但现在她所驯服的精怪普遍都是中低级无生命精怪,有灵性的且具有修为或者攻击防御手段的,她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驯服。
目前,她便只能寄托希望与自己御灵的手段。
她知道,渡劫山很高很大,登山肯定是非常艰辛且漫长的,所以提前在州马城备好了干粮和水。她没有修为,暂且还比不得那些修仙者可以辟谷,一日三餐和每日的睡眠依旧是她不可缺少的东西。
因为之前叶抚为了方便她收服精怪,特地送了她一座没有性质的小天地,所以,不需要背着大包小包前进。那朵雪见兰就一直被她养在小天地里,偶尔会拿出来晒晒外面的太阳。
备好一切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乘坐上州马城特有的小型飞艇,到了城北外。
一眼望去,数不清的人,形形色色,密密麻麻。
秦三月站在北城门之外,不由得惊叹了。她知道这些人全都是修仙者,从练气一直往上,全都是。
“中州真是繁盛啊,这还只是一座州马城……”
感叹一番后,她便开始去感知渡劫山的气息。渡劫山的气息是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秦三月感觉来,觉得这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有一种十分厚重的感觉,她找不到与这种气息所类同的存在。很厚重,有一种十分陈旧的味道,她想了想,或许不应该用陈旧去形容,而是一种久远的感觉,直白地说,就是“老味儿”。
什么是“老味儿”她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存在很久很久了的感觉吧。
望着渡劫山,秦三月没来由得心潮澎湃。
渡劫山是她见过的最大最神妙的山。这种感觉让她想要去站在山顶,向下俯瞰,料想那是人间绝美。
理好思绪,平定心态,她深深吸了口气,踏出自己的步伐。
她觉得比较奇怪的地方是,她并没有从渡劫山的威势上感到任何压迫感与排斥感。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在神秀湖主持告灵仪式时,那时,那些自然母气也是这般,不对她有任何排斥,反而被她吸引过来。
“这难道就是老师所说的契合自然吗?”秦三月翻手,看着手背,不由得想。“老师说过,御灵是最适合我的一种修炼方式,旨在汲取自然中别人无法汲取到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契合自然的根本吗?”
自然母气是万物之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着自然的气息,自然的气息契合于我……而今渡劫山的气息虽说没有主动契合我,但并没有任何排斥……秦三月想着,之前老师说新的功课在渡劫山上,但没有说具体是什么功课,难不成就已经有让我自己探究的想法了吗?
“既然如此,我得加快步伐了。这里离渡劫山还有一百多里,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边。”
想罢,她招来脚下风,朝着渡劫山而去。
秦三月的速度很快,见她路过,周边的人便是一阵感叹,又是个修为高深的前辈。实际上,她只是个刚好适合这地方的凡人。但显而易见地,没有人会去这么想,你要跟他们说一个凡人能在这里跟飞似的,他们会觉得你是傻瓜。
……
山脚上的某一处,一老一少前后走着。
老是徐楼风,少是萧听雨。
走过一段路后,徐楼风说:“听雨,你要是觉得累的话,就说一声,歇一歇再走。”
“多谢徐长老关心,我不觉得累。”萧听雨可亲地回应。
“家主他们要赶到山上很高的地方去,不节省点体力的话,我们可能上不去。”
“爹不是说了吗,我们能走多高就多高,只要是在渡劫山上,就没什么关系。”
徐楼风点头,“话是那么说的,但渡劫山对我们炼器师来说,是唯一的,也是终其一生都难见的圣山,自然是要爬得越高越好。不管是对神魂,还是对技艺都有很大的提升。”
“哦哦,我知道了。”
“你是萧家的希望,所以老头子我还是盼望着你能走得更高。我们这一代的炼器师都碰到壁垒了,若是这次渡劫山之后突破不了,只能靠你们这一代了。你和钟茂典都是被关注着的后辈,不能停下脚步。”徐楼风语重心长地说。
萧听雨嘀咕,“不要把我和他放在一起。”
“你说什么?”徐楼风神魂都用以适应渡劫山气息了,凭一张耳朵没有听到萧听雨的碎语。
萧听雨握着拳头说:“我说,我会努力的。”
徐楼风欣慰地笑道,“年轻一代就是应该有朝气。”
萧听雨微笑着。“对了,徐长老,爹和姨娘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为了确保目的不提前被人知晓,他们并没有和我们一干人说。想必应该是为了打破钟萧两家的炼器壁垒。”
“壁垒……一直听你们说什么壁垒,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萧听雨问。
徐楼风虚目仰望,“壁垒啊,任何人任何大道都有壁垒。修炼亦是,天下至始至终不曾知道渡劫之后是什么。”
萧听雨打断徐楼风,“不是圣人和大圣人吗?”
“圣人劫、大圣人劫,都是渡劫中的‘劫’。渡劫是个不同寻常的境界,那跟合体大乘等等完全不同,与其说渡劫是一个境界,不如说是修炼到一定程度了,要破除某种限制,不得不经历磨难。”徐楼说娓娓道来。
“有点不明白。”萧听雨疑惑地说。
“举例,世间妖兽要化为人形,便要渡劫,而这化为人形就是在打破妖兽们生命形式上的限制。”
萧听雨眼睛一亮,“那渡劫要打破的限制,是不是就是打破为人的生命形式?”
徐楼风想了想说,“这个说法并不确定,因为没有人见过,或者说见过了也没有人说出来。”
“壁垒……限制……”萧听雨念叨一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种壁垒和限制是谁为我们施加的呢?就像妖兽要化形便要渡劫,又是谁定的规矩呢?”
徐楼风对这个问题无能为力,他实诚地说:“我也不知道。”
萧听雨点点头,她想来觉得也是,那样的问题或许没几个人能解答。
回到最初,徐楼风说:“修炼的壁垒是这般,武者的壁垒是肉体的完全化,神魂的壁垒是九两九分,而我们炼器师的壁垒还要更低一些,道器我们能炼,但是正道器我们炼不了。”
正道器萧听雨知道。如果说道器对应的是已然证道的圣人,那么正道器对应的便是大圣人。
“世间有剑仙大剑仙,有武神大武神,有道丹正道丹,有道符正道符……几乎所有的修炼与衍生都有着道和正道,即便有的没有,但也有着看得见的希望,唯独我们炼器师,有炼器尊者,没有大尊者,炼不出正道器来。”徐楼风吁气,“世人皆有希望踏上正道,唯独我们炼器师看不到希望。这就是我们的壁垒。”
萧听雨心思飘远,想象着一个又一个盛大的场面,回神后她问:“渡劫山又跟炼器师的壁垒有什么关系呢?”
徐楼风眉头凝重,“或许有关系,或许没有,但这是我们的希望。同时,也是竞争。”
“竞争?”
“是啊,天下炼器大宗、大家和氏族,都在争一个率先打破壁垒的名头,几个纪元来,从不曾停歇过。”
“第一个名头,有那么重要吗?”
徐楼风看着萧听雨,“重要,十分重要!当年剑门第一剑主率先打破剑道壁垒,直入大剑仙之位,却一口气夺走天下剑修七分气运,使得之后的剑仙难寻大剑仙之关。谁也不想这样的事再发生。所以,争第一很重要!”他沉重地说,“听雨,你是萧家最有希望成为那第一人的,所以,始终铭记,你的目标是大尊者,而不仅仅是尊者。”
一句话,直入萧听雨心中,她郑重点头。那样的风景,又有谁不期待呢?
一番话语后,他们继续登山。
之后,萧听雨一直沉浸在徐楼风那番话语中,希冀着,憧憬着。
盘崎岖至某一处,萧听雨忽然觉得意识一震,她猛地朝左手边某一个方位看去,在一峭壁间夹着的巨石之下瞥见一人,那人在那巨石下,被周围一片石林遮蔽着,恰好在萧听雨这个位置能看到。
“这种感觉……”
萧听雨眉头冷凝。
“听雨,你怎么了?”徐楼风见萧听雨停下脚步了,不由得问。
萧听雨眉头立马松开,笑道:“徐长老,你先上去吧,我有点事。”
徐楼风说,“那我等你。”
萧听雨摇头,“不用了,我随后就来,一点小事。”
“这渡劫山许多地方尚且未知,你要万分小心啊。”徐楼风没有多在意,心想,或许她是有了什么感应,毕竟体质很特殊,是那般的话,自己倒是不能打扰她。
萧听雨甜甜一笑,说:“嗯嗯,我知道了。”
徐楼风又说,“我脚步会慢一些,你快点追上来。”
“嗯好。”
徐楼风便继续向上。
萧听雨见着徐楼风远去后,神情变得冷漠起来,朝着先前看到的那人的地方走去。
从陡峭险峻的石林穿过,钻进巨石下的孔洞,萧听雨便看见里面的石板上躺着个颓唐至极的男人,浑身都是血雾,眉眼沧桑衰败。
她走前去,冷着脸,踢了这人的小腿一脚。
随后,那人艰难地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着面前有个人,立马清醒过来,坐起来,然后看清了来人。他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沙哑地说:“是你。”
萧听雨冷声道:“钟茂典,好久不见啊。”
钟茂典搀扶着石头,站起来。他浑身血污和颓唐的模样跟漂亮干净的萧听雨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捏着喉咙,声音依旧沙哑无比,“五年了。”
“你居然没死,我真意外。”萧听雨厌恶地看着钟茂典。
“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萧听雨狠狠道:“我倒真想一巴掌拍死你。”她吸了口气,“但我还是觉得让你痛苦地活下去才好。”
“你的愿望实现了。”钟茂典倚靠着石壁,面无生机。
萧听雨厌恶地说,“如今家里人每次说起你,都要把我跟你放在一起说,我每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就会想起十一年前的事。每一次想起,我都巴不得死的人是你!”
“她……没死。”
“够了!”萧听雨一把揪起钟茂典,愤怒地说:“你自欺欺人就够了,还要欺骗我们吗!还假惺惺地出门到处寻找,演戏给谁看啊!你以为这样就能博得我的原谅吗!你越惨我越开心,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