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关锁关了。
这是叶抚明确告诉何瑶的。并且他还直言不讳地说了,落星关局势很严峻,在那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埋骨异乡,包括祁盼山。
叶抚没有因为要照顾何瑶的心情,而去同她隐瞒或者理想化某些事情。他将落星关的局势与在那里的守关人所要遭遇的事,不加词藻,简单直白地同她说了。
何瑶也不愧是何瑶。她能面无表情地听下叶抚的每一句话,能毫无波动地听来一个又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是无情的吗?
不,在叶抚看来,她正是因为有情,才能不动声色地接受现实。
自己给自己圈一个理想地界,在里面自我陶醉。那才是最无情的。
在聊起落星关期间,何瑶没有问一句叶抚关于落星关的看法。更加没有请求叶抚去改变些什么。她其实很清楚,如果自己做到了那一步,那么毫无疑问的。自己和叶先生这一层的关系,将慢慢变质。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何瑶才离去。她一如既往地,强势着。
一楼的居心,早已从秦三月那里听完关于何依依的事。她是很伤心,但再如何伤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改变现状的事实。爱笑的少女,总还是坚强的,坚强地接受了事实。当然了,她也只是十七岁的少女,尚且还做不到独自一人去承受这般不讲道理的悲离。秦三月到底还是做了一回温柔贴心的妹妹,尽可能地去排解居心心头的苦闷。
居心走得比何瑶早一些,她说,她要回去,久违地偷偷哭一回。
秦三月不禁去想,都说出来了,还叫“偷偷”吗?大概,这也是一种排解苦闷的方式吧。说起哭,她记得自己记事起后,似乎只哭过两回,一回是在黑石城,见到钟随花大家遇难,一回是上次在神秀湖,知道师姐离世的事实。
下次哭,会是什么样的事呢?她怀以理性的态度,去思考这个问题。
许久,也没有得到个答案。
何瑶离去之前,在一楼又同秦三月说了会儿话,从她这里了解到了居心的心思。
秦三月感觉来,现在的何瑶虽然还是有些低沉,但整体感觉上,有一股昂然向上的势头。见到这般,她也就放下心来了。
何瑶刚离去不久,叶抚就从二楼下来了。见着秦三月正在院子里,一棵枫树前蹲着。
叶抚轻声呼道:“三月。”
秦三月回过头,“哎!”
“明天,我们就出发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秦三月拍掉手上的雪,走过去,想了想说:“老师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问我。”
“这几天一直让你往山上跑,没照顾到你心里想做些什么。”叶抚望了望天,“现在还有些时间,你想做什么,就去吧。”
“真的吗?”秦三月弯起眉毛问。
叶抚点头。
秦三月笑道:“我想去君安府里面逛逛。”
“去吧。”
“不,我想老师跟我一起。”秦三月眼中夹杂着某些期许。
叶抚想了想,笑道:“也行。走吧。”
说着,他就迈开步伐,往枫林宛外面走去。
秦三月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背在背后,跟上去,走在叶抚旁边。
叶抚偏头看了看她,问:“以前走路,没见过你这样的姿势。”
秦三月笑着说:“省力嘛。”
“走路也不费劲儿啊。”
“哎呀,老师你操心太多了。难道我这样很别扭吗?”
“倒不是别扭。只是感觉,太活波了。跟你不太符合。”
“不太符合?老师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啊。”
“当着人的面说人怎样,不太合适。”
“是人在问你,哪有不合适的。”
走着,叶抚稍稍驻足,停下来,上下审视一番,然后问:“是不是居心给你讲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秦三月鼻头颤了颤,然后说:“老师,你不要擅自觉得别人的话很奇怪。那不礼貌,你也说过。”
叶抚继续前进,笑道:“你的确不擅长隐瞒。不过,这也是你的优点吧。对人真诚,做事认真。”
“唉,但我总觉得,在这样的天下里,这优点反而是缺点。”
“只有弱势的人才有缺点。强势的人,即便有缺点,也会有人说那是优点。人啊,一旦弱势起来,做什么别人都会觉得你是错的。所以,我其实挺希望你能强势一点。”
“老师是觉得我太软弱了吗?”
“倒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这个不好说。以后再给你说吧。”
出了何家,顺着西大道,两人一直朝着更加繁华的中城区走去。今天的雪要小一点,风跟着也小一点,是这些天里难得适合出门散步的日子。
“老师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怎么又问。”
“因为你还没回答我的嘛。”
“你这就太胡兰了。”
“什么?为什么说起了胡兰。”
“我是说,你今天有点像胡兰。”
“表现在什么方面呢?”
“不好形容。硬要说的话,有点精神吧。”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叶抚笑了笑,“以往回,你问完我一些事,我若是没有答复的话,你就不会问第二遍。今天嘛,你已经有两个问题,问了第二遍。感觉,在某些事上,你变得有些执着。”
“当然啦,我也有不想放弃的事。”
“这样也好。人还是要有个目标的。”
“老师你的目标是什么?”
“教好你们这些学生,等你们能独当一面。”
“在那之后呢?”
“之后的话,或许我会有新的学生。”
“新的学生啊……”秦三月微微低头。
“怎么?”
秦三月摇摇头,笑着说:“有时候,就会有些奇怪的想法。想要独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