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了。
岚伊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年了,从她逃离那雪地边关开始。华美的衣衫不再,绝美无双的容颜,也被风沙刻上了痕迹。
沙漠中,只剩下了她和阿五,以及一间破木屋。
原本还有个车夫,可马车刚一出边陲的城门,那车夫就抢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钱,还好,那车夫胆子小,岚伊奋力挣扎,车夫拿着钱仓皇而逃,岚伊没有被侮辱。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助,以及生命没有保障的恐慌。
以前有那个傻呼呼的阿五在,她没有这样的感觉,好像颠沛流离也不是那么困难,没什么危险。
现在阿五不在了,恐惧感像潮水一般袭来,岚伊很害怕,只能毫无方向的朝沙漠中走去。
饥饿,干渴,疲倦
岚伊突然很想念阿五,想念他傻痴痴的样子,想念他啊呜啊呜的声音。
他应该死了吧,为了让自己安全逃离
真是个傻瓜,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哑巴,怎么能挡住那些凶悍的骑兵。
岚伊眼前一黑,倒在了风沙中。
就在她要被风沙掩埋时,一个人影从风沙中走来,将她抱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扬起的沙尘中。
“阿五,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岚伊经常这样问。
“啊呜啊呜。”永远都是这个答案。
阿五总能找到吃的和水。
岚伊并不奇怪,她第一次遇见阿五时,他就在和野狗抢吃的。
这应该是他生存的本能吧,岚伊想。
然后,风沙中,他们继续一起生活,一起看着大漠斜阳,一起渡过大漠的如刀寒夜。
岚伊已经习惯了,靠在阿五身边取暖,他的身体很暖和,就算是破木屋,她也感受不到干冷异常的风,她很相信阿五,所以总能安然入睡。
睡着时,岚伊的手始终摸着腕上的玉镯,那是她唯一剩下的饰,那是她爱的人对她的承诺。
“拜厄,你还有多久才回来?”
这是阿五最常听见的梦话,岚伊的梦话。
每当这个时候,阿五眼中的混乱就消失无踪,漆黑中,迸射出如流星掠过夜空的光泽。
岚伊几乎没有流过眼泪,哪怕她是如此思念着拜厄。
因为她相信拜厄,相信那让她甘愿为爱受苦的承诺。
“都怪那个男人,那个叫撒加的男人。”岚伊常常这样对阿五抱怨。
阿五这个时候总是很沉默,面无表情的望着岚伊,也不会出“啊呜啊呜”的回应声。
然后,留在他瞳孔中那个被大漠渐渐抚去婉约动人的身影,就会黯然神伤。
又是一年过去了。
岚伊依旧在等。
阿五依旧守在她身边。
“阿五,你相信承诺吗。”岚伊问。
“啊呜啊呜。”不变的答案。
“可我有点怕了,也许他已经死了。”岚伊低下头。
“啊呜啊呜。”阿五摇头。
“傻瓜,不用安慰我了,他要继续的战斗,是和那个只会用剑杀人的疯子。”岚伊轻叹着。
阿五安静了,啊呜声没了。
然后,岚伊转过身,望着大漠上掠过的风沙。
蓦地,阿五看到了,岚伊的手背,在眼角抹了一下。
他眼神剧烈的波动起来。
谁让你等待,谁让你蹙秀眉,谁让你神伤,谁让你悄然垂泪
阿五望着岚伊寂寞的背影,目光是那样的深邃,一点也不混乱。
良久,他微微点头,手伸向了自己的怀中,抓着一样东西。
手心的汗,湿透了那张绣着岚枝的丝帕。
“阿五!”
岚伊撞开了木屋的门。
映入眼帘的,只有空旷的不着边际的沙漠。
“你也走了吗。”岚伊呆呆的自语。
呜,呜。沙漠的风吹动着木门,那声音很像阿五的啊呜声。
岚伊回头,木屋内,放着足够的食物和水
“你还回不回来?”岚伊轻声问。
可回应她的,只有沙漠的风。
她一直站在木屋外,直到黄昏。
当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被风沙洗礼的容颜时,一行清泪,在浑浊的沙中那样刺痛。
山巅。云雾缭绕。
瀑布飞流直下,在深潭中溅起晶莹的水花。
一个脸如刀削的男人盘坐在深潭边的岩石上,闭眼沉思。
呼,一道细微的气劲从他耳畔经过,割断了几根耳
啪,一颗溅起的水花被气劲击中,眨眼间消失无踪。
“你终于来了。”拜厄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