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哑巴,只会“啊呜啊呜”的叫,所以叫“阿五”
他是个傻子,岚伊第一次遇见他时,是在马车上,那时他正在街边和几只野狗撕咬,为了一块馊掉的肉。
他赢了,傻痴痴的坐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吃着抢赢的肉。
然后岚伊收留了他。
他还是只会“啊呜啊呜”的叫,还是傻乎乎的笑,不过他看到岚伊时,混沌的眼眸会霎时清明一下。
漆黑的头,乱糟糟油腻腻的,垂在脸上,泞成一根一根的。
“阿五,其实你还是蛮好看的。”岚伊对他说过。
他有限的神智里,只记得岚伊的话,岚伊的笑,岚伊看他的眼神。
他傻愣愣的看着岚伊朝自己伸来的手,拨开了自己盖住右脸的头。
他也记得了岚伊那时的表情。
一片丑陋的伤疤,让他的右脸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啊呜啊呜。”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像哭。
岚伊说,你就叫阿五了。
他记住了,不过只有岚伊这样叫他时,他才会有反应,岚亭楼其它人还是叫他傻子。
很快,阿五的伤好了,岚伊没有再让他当侍者,而是在岚亭楼里做着最低级的杂工。
岚亭楼里依旧高雅,依旧风月,依旧很多有权有势的男人慕名而来。
每到夜晚,一座老旧破烂的小院里,阿五都会坐在一口老井边,望着岚亭楼里最好看的那幢精致的阁楼。
因为那阁楼里,住着阿五眼中最好看的人。
傻痴痴的表情,傻痴痴的眼神,只是偶尔会闪过一丝精光,也很混乱。
阿五会呆呆的看上很久,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望着它呵呵傻笑。丝帕洁白洁白的,光滑细腻的丝面上,还用金线刺着一根花枝,那叫岚枝,是奥菲拉尔大陆一种很高洁的植物,阿五记得岚伊说过,但不是对他,而是他给一个英俊的贵族送酒时,岚伊对那个人说的,他听见了。
因为岚伊的声音,是唯一点亮他神智的光芒。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五还是干着岚亭楼里最脏最臭的活儿,他几乎见不到岚伊了,因为岚伊是不可能来这破烂小院的,她还是风情万种的弹着琴,为那些舍得花大价钱来岚亭楼享受的人。
偶尔,岚伊也会一展笑颜,引起男人们阵阵惊叹,然后豪爽的在岚亭楼里挥金如土。
“啊呜啊呜。”
阿五只能在黑夜里望着那精美阁楼的轮廓,模糊,遥远。
“啊呜啊呜。”
阿五只能傻乎乎的吞下嘴边的唾沫,用那张绣着岚枝的丝帕在脸上轻轻摩挲。
又过了很久,不知道是一年还是两年,反正阿五记不得时间。
这天黄昏,阿五正蹲在小院古井边啃着干面包。
几个侍者从院门口经过,气喘吁吁。
“啊呜。”阿五眼睛亮了一下,啃了一半的干面包突然掉在地上。
他看到了几个侍者抬着的长长的黑铁盒。
铁盒的盖子是打开的,盒里放着一样东西。
今天的岚亭楼大厅里,人很少,从戈龙帝国来的布鲁斯少爷一掷千金,包下了岚亭楼。
布鲁斯是戈龙帝国元帅之子,戈龙帝国是奥菲拉尔大陆很古老的帝国了,虽然现在已不如当初那样强盛,但依然是奥菲拉尔的强国。
据奥菲拉尔大陆的史学研究者记录,最早戈龙帝国走向强盛,是因为一位被称为战争之神的皇帝,传说在他去世时,身边一直都放着一尊女人的雕像
不过时间太久远,久远得连这些研究历史的学者也探知不到那位皇帝的名字,也无法寻觅那雕像的神秘。
只是流传下来的传说,一代一代过去,终究不会转身,终究会风化。
这就是历史。
琴声悠悠,低音婉转,仿佛浸入了骨髓。
一曲结束,岚伊从玉阶上翩翩而下。
“好,第一次听到岚伊小姐弹奏琉特琴啊,我真荣幸。”布鲁斯起身。
岚伊破天荒的对他笑了一下,更是破天荒的坐在了华贵的酒桌旁。
不是因为布鲁斯,是因为和布鲁斯一起来的那个男人。
他一头褐色的长,脸如刀削,如剑一般凌厉。
他一直闭着眼睛,直到岚伊盈盈坐下,才睁开。
“名不虚传。”他说。
“能得到奥菲拉尔不败神话的赞赏,岚伊深感荣幸。”岚伊如玉凝脂的手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男人眼中一闪,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也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有气度,面对岚伊小姐也坐怀不乱,不愧是大陆第一剑客,不败的神话!”布鲁斯赞道“拜厄大人,我敬你一杯!”
“不必了,我只是来听琴的。”拜厄道。
布鲁斯的动作僵在空中,讪讪笑了一声,自己喝掉了杯中酒。
岚伊看着拜厄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赏。实际上她一直都很欣赏这个男人,这个不败的男人。
“那我再为拜厄大人弹奏一曲。”岚伊笑道。
“不必了,美好的东西,一遍就能记住。”拜厄看着她。
岚伊的脸上微红,这对她来说很罕见“拜厄大人的说法很新奇。”
“我以前也不懂,只是一个人教会了我,有些事情,现在再回头,已经不可能了。”拜厄的眼神微微颤动,喝了口酒。
拜厄的话岚伊听得不明不白,不过她还是陪拜厄喝了一杯。
因为拜厄是她眼里唯一看得上的男人。
这时,几个侍者吃力的抬着一个长长的黑铁盒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