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没那个意思,路起棋心虚,不打自招地辩解:“…有驾照跟有胆子上路是两码事。”
到公司开完会,傅采夏给路起棋泡茶,说是之前她自己炒的。
“听说你不久前和覃先生见面吃饭了,恭喜。”
路起棋含一口稍烫的茶水,尝出苦和甜,
“嗯,时间正好对得上,虽然廖希说不想就不去,但我觉得自己勉强算个大人了,可以应付得来这种社交。”
大学毕业都快一年,她今年二十叁,上一次和覃光丰见面的时候,路起棋才十八。
高考结束,廖希带她出远门玩,风景人情给路起棋的印象倒不是很深,事后对这趟旅程的记忆,更多在于换地方被他压着弄。
旅程中间到港城歇脚,他俩去一家传闻预定要叁个月起的餐厅吃饭。
面前菜品才上了一道,没吃出咸淡,覃光丰走过来,珐琅手杖驻在桌边,说今晚挺巧。
覃光丰目光只是浅浅掠过她,毫不遮掩上位者的傲慢,不走心地评价,
“小姑娘太瘦,面相不大气,福薄。”
路起棋不认识他,听完就别过头:哪来的碎嘴老大爷,莫名其妙。
廖希说:“我爸。”
又对覃光丰说:“你的审美真落后。”
覃光丰也被奚落,路起棋转回来,嗯一声表示原谅,心想男的无论多有钱有势,性功能有碍,就爱阴阳怪气。
…也可能是更年期,景茂声也这个德行。
中间五年过去,覃光丰已经能实实在在被敬称为一个老人,开口却还是很不中听。
叁人入座吃饭,他凝神打量路起棋,而话是对廖希说的,
“我哪里落后?这么多年你就一个审美。”
记性还怪好,路起棋来认领:“五年前那次也是我。”
覃光丰拿杯子和她碰了下,开怀一笑,感慨人老了。
“小路是个明星,上过春晚吗?演戏拿过什么奖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上过春晚,甚至代表作都拿不出一部的路起棋说:“未来可期中。”
廖希帮她剔出雪白鱼肉,精致地搁到碗里头,这会儿还挺淡定,“怎么,这是面试吗?”
覃光丰不接他的话,自顾自许愿:“娱乐圈闯不出名堂,也没什么好闯,女孩子重要的是找个好归宿,总是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
“廖希还算成器,我忙活大半辈子,现在难得清闲下来,也想过过带孙子的日子。”
这话一出,桌上陷入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
“不好意思。”
廖希很快道歉,给覃光丰也夹了一筷子鱼肉,屋内这一缕那一缕成就的氛围感灯光,把上头杵着的半透明细刺照得根根分明。
他说:“少说话,多吃饭吧。”
覃光丰表情一言难尽,把碗里的东西通通往骨碟挑,
“我怎么生出个你这样的…”
结论就是一顿饭吃下来,谁都逃不过消化不良。
廖希后头接覃光丰的电话,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你惹她不高兴,吃苦的还不是我,我就这么一个对象。”
覃光丰年轻时身边素不缺情人,上了年纪,女友也是总换得比同龄人勤,恨铁不成钢,
“你自己没出息,叫个小明星都拿捏了,这么多年,总不见得没别的女孩喜欢你。”
廖希语气坦然:“是啊,没别的女孩喜欢我。”
路起棋不知道还有后头这出,品着茶,演技爆发,跟傅采夏原汁原味地复述餐桌上一席话。
傅采夏尽量委婉地说:“先生是这样,落下了心病,我上次碰上他,也被催婚催生。”
到中午,两人就近选了一家日料店吃饭,一盘长得饱满规整的寿司端上来的时候,路起棋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简单扼要,说廖希昏倒进了医院。
傅采夏一边拿起车钥匙,抓住她的手宽慰,语气从容笃定,
“少爷情况要是严重,我肯定比你先知道。”
路起棋拎起包直直往外走,
“如果是低血糖,我就揍他。”
……
廖希是在强烈的头疼中睁开眼,大脑皮层像拢了层雾,思维滞涩迟缓,连带着五感都发钝。
他一眼认出床前的人是景安,但花了点时间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多事,那架子本来也砸不中我,醒了就行,我走了。”
听了这话,廖希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像过去很多次一样,在她面前低声下气,欲言还休,
“别…”
他只是想,不能放她走。“你干什么!”
景安反应不及,紧接着挣动胳膊,没甩开他的手,表情蒙上一层恼火,浓艳的五官更盛更生动。
一阵乱哄哄的嘈杂打破僵局,病房门被人推开。廖希不得不松手,躲开了来自后方裹挟着气流的不明物。
手提包扑个空,分量十足地在病床上滚了半圈,纹理清晰,质感厚实的皮面和闪闪发光的五金夺人眼球。
他挑眉,转头去看谁这么胆大包天。
来人个子不高,肤色很白。
巴掌大一张脸,被墨镜遮去大半,下巴窄而尖,鼻翼小巧,唇缘微微上翘,显得唇肉饱满粉润。
女人抬手把墨镜摘开,后头露出一张让人觉得似曾相识的脸。
路起棋没什么表情地问:“廖希,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