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来。”
静姐的修为的确是深不可测,直到她现身在易擎面前时,他都不曾感觉到有人存在于此。
然而也正因如此,易擎才感觉到了更深的愤怒,他一言未发的抱着苏怀静的尸体,整个人跌坐在泥泞里,像是再也不愿意起来。那一夜的雨下得太大,将许多应当留下与不应当留下的事物尽数冲走了,什么都没有残余。
女子精致的绣鞋展露裙摆,长裙随风摇曳着,易擎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到来自她的语调沉痛又温柔:“我没有想到,也没能赶得及,阿擎,你还好吗?”对方站得不远不近,似乎是顾及他的心情,因而没有靠得太近。
也许受到苏怀静死亡冲击的并非只有易擎一人,这个慈悲而又足够冷静的女人好似也终于被撼动了一般,却又强忍着痛楚前来安慰他,而不越雷池一步。这种温柔的多情,这种无情的慈悲,这种压抑自我的方式,真是熟悉的令人感到愤怒!
他压抑自我,做一个凡人,放下一切、放下仇恨、放下父亲的血债!最后又得到的是什么!
被系统全息投影出来的苏怀静直面着自己的尸体,感到令人压抑又讶异的冲击。
尸体的脸色也许是因为没了生机,也许是因为流血过多,苍白的异常病态,他看了自己许久,才知道原来以一个旁观者来看自己原来是这个模样的,易擎抱着尸体,冰寒的玉魄微微发着光,那张冰冷的脸似乎都变得生动了许多。
“我很好,你看不出来吗?”
易擎轻轻动了动胳膊,换了一个叫尸体更为舒服的姿势倚靠着,纵然已毫无意义,纵然知道死去的人再也不会醒来,纵然知道这样勉强自己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然而他无法放手,也无法真正就此让苏怀静从自己的生命里死去。
他握着那块玉魄,像是握住了苏怀静那颗冰冷无情却又在最后一刻为他跳动的心。
苏怀静轻轻叹了口气道:“逞强并不是好事,他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模样的。”
“他已经失约违诺,还有资格在意我吗?”易擎慢慢收紧了手,“我听他的话,可是他已经死了,他活着的时候,我不恨,也愿意不恨。但是他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恨。”
“你答应过他……”苏怀静怔了怔,不明白为何突生变局,他当然知道易擎会愤怒,所以才会刻意在最后要他听话,现在这样出尔反尔是不是稍微有点太快了些,前一刻才答应,后一刻就毁约,“我支撑不了多久,阿擎,我还有事,无法太久陪伴着你,但是怀静希望你平安快乐,我不希望你辜负他的心意。”
易擎慢慢的握住了尸体的手,冷笑道:“你既然忙,不必抽空来看我。”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苏怀静不会懂,而静姐无法去了解。
易擎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他放下仇恨,只是因为觉得茫然,只是因为觉得疲惫,只是因为有一个人告诉他,无论自己选择什么样的路,都不要紧。即便这个人永远也不会爱他,永远也不会关心他,永远也不会对他动心,可是这个人会跟他一起遍观春夏秋冬,会看着他养花弄草,会为他拂去脸上的脏污,会给他一个家。
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他强撑着这样的仇恨也走得太辛苦了,做一个凡人纵然辛苦,可苏怀静却愿意陪着他,就好像那千年的光阴里,辗转过的苦难都是梦一般。
我愿意为了这个人许诺的陪伴放下仇恨,去做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凡庸,去平平淡淡的过余下的人生。
但是……
“他答应过我,会为我收尸,会为我立一处衣冠冢。”易擎将尸体搭在了背后,像是背了座山那般沉重,太阳终于升起来了,可他却觉得浑身冰凉,雨水的寒意仿佛投入心肺,叫他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如今,换我。”易擎淡淡道,“你要我继续隐居吗?”
苏怀静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可能已经很渺茫了,但仍是说道:“倘若可以,我自然是希望你如旧,不要再入是非。”
“我肯,他们肯吗?”易擎冷笑道,“我要死,也要死在自己心甘情愿之下,我不犯人,人却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