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知失言,抿唇不再启声。
段秦山看她一眼,继续讲下去:“高文没有被杀头,父皇真就依高文所言,拟了一条任他填的圣旨出来。高文接了,却随手抛在地上,他还在御书房里放声大笑,说‘陛下居然真当真,微臣这辈子就没打算入仕,打算长久混迹羽林郎,爱怎么逍遥怎么逍遥’。父皇当即咯出一口血来,怒斥高文,高文却道‘微臣就是这么个人’,继而扬长而去。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徐卷霜听完沉寂,半响,她问段秦山:“如此私密之事,殿下是从何人口中得知?”
这秘闻也太扫天家的威严的,应是今帝和高文私下屏退旁人的密谈。段秦山如何得知的,甚是奇怪?
段秦山闻言一楞,在他的预想中,徐卷霜听完这段骇人的话,应是花容失色,满心只剩下惶恐。段秦山没想到徐卷霜还会静下心来分析,他叹息一声,不得不向她坦白实情:“那日高文来时,父皇正在御书房中考查我的功课。见高文来了,父皇并未遣我离去,我一直侍立父皇身侧,亲眼目睹了整件事的发生。”
徐卷霜听完迟滞一两秒:今帝皇嗣众多,却独有段秦山是皇后所出。皇帝密宣不避嫡嗣,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徐卷霜点了点头。
段秦山见徐卷霜不再疑虑,方才放下心来。他忽又心中一痛:实情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那日皇帝的确在考查段秦山的功课,只是高文一来,皇帝当即命五皇子速退。段秦山本已走出百来步,却突然鬼使神差地折返回来。他躲在门外偷听到皇帝同高文的谈话,见着皇帝咯血,段秦山担心父皇安危,禁不住就扑门而入。
结果呢?结果父皇并没有惩罚高文,却将愤慨迁怒到段秦山身上,命内侍执板将他痛打一顿。若非母后求情,他只怕六年前就不会活在这个世上……
“阿霜,你的事,我努力过的。但此事若有高文插手,我……”段秦山喉头干涩:“我真是一个没用的人!”
“殿下龙姿凤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徐卷霜急止段秦山的言语。段秦山却抬头,目光捉到徐卷霜的双眸,锁住,问她:“真的吗?”
“当真。”徐卷霜点点头:“至少在我心中……我唯二推心置腹之人,便是玉容和殿下你了。”
徐卷霜话音刚落,段秦山伸手将她手一抓,却又旋即放开。他对着徐卷霜,挤出一个说不出滋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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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卷霜从玄郡王府归来后,不期月余,便到了裴峨纳妾之期。
一大清早便有婆子来给徐卷霜刮脸缠头,王家许是怕徐卷霜抗争,遣了好多丫鬟过来,“伺候”着徐卷霜穿上象征妾室的玫红嫁衣。
裴家的轿子是早就停在王宅门外的,却偏要挨到黄昏时分,方才抬了徐卷霜上轿,经由裴府偏门抬进去了。
裴府应该比王家大,徐卷霜的轿子进了门,还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徐卷霜由左右婆子搀扶着下轿,做妾反正也没有红盖头,她抬头一望,就瞧见眼前一栋二层小楼上的牌匾:玉姿阁。
三字提得歪歪扭扭,洋洋洒洒,不用猜,一定是裴峨的“杰作”了。
徐卷霜被引进新房内,婆子们散去,房内只留下她跟丫鬟琵琶两人。
“小姐。”琵琶站在徐卷霜身旁,毫无目的地唤自己小姐一声,声音低沉,分明饱含木已成舟的绝望。
徐卷霜拍拍琵琶的手,却拿眼观察起新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