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南市的连环失踪案值得关注,但不管是南山市警方还是陈争,此时都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在养老院的员工名单上,有个护工不见了。
程蹴看着名单,对付主任道:“你确定你们这儿有个叫殷疏文的年轻护工失踪了?”
“确定啊,他昨天早上还……”付主任忽然卡住了,“还……”
程蹴问:“昨天早上殷疏文干了什么?”
付主任抬起手,一脸诧异,“我昨天好像没有见到他,前天,前天好像也没有。不对啊,他最近应该都在我们这里的。”
程蹴连忙让其他队员去打听殷疏文,继续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你们这儿工作?是个什么样的人?”
付主任胆战心惊地回忆,殷疏文是个长得白净的小伙子,很有书卷气,像个大学生。养老院除了正式的工作人员,还会招一些护工。出于对老人们负责的宗旨,护工都不是随便招的,首先要有爱心,然后手脚要勤快。
殷疏文年轻谦逊,相貌又好,一看就是在富足的家庭中长大,不缺钱,在善良的驱使下来履行一份社会责任。
殷疏文是两年前的夏天自己找来的,付主任对他印象很好,但担心他吃不了苦,让他试着干几天,谁知他完全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脏活累活都肯干,每天精力充沛,脸上还总是挂着笑容。很多老人都很喜欢他,说看到他就像看到自家的孙子。
养老院给工作人员安排了宿舍,殷疏文也有自己的房间,不过他并不是每天都住在宿舍。至于他家在哪里,付主任不清楚,猜测可能在西郊有房子,不然不方便。
程蹴看着养老院的建筑分部图,一共三栋楼房,宿舍和办公区都在1号楼,也就是说,殷疏文的房间和爆炸中心——胡长泉的办公室在一处。另外两栋虽然也受到爆炸和火焰的波及,但楼梯并没有垮塌,只有1号楼成了彻头彻尾的废墟。
程蹴的眉心皱得很紧,难道这场爆炸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尽可能地抹除殷疏文在养老院的痕迹?但只是炸一栋楼够吗?警方只要一开始调查,就必然得知殷疏文的存在。
付主任说了不少殷疏文的好话,这人似乎是个无所求的天使,降临到养老院,只讲奉献,不求回报。“对了,小殷虽然是个男生,但多愁善感,我好几次看到他掉眼泪。”
程蹴忙问:“哭?为什么?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哭?”
“看到老人经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听老人述说想念家人的时候。哎你也知道,很多家庭是不愿意照顾老人,才把他们送来的,我们虽然会尽可能提供好的服务,但我们不能代替家人啊,所以有些老人想到家人就会哭,他们一哭,小殷就会陪着他们哭。那种共情能力,我是没有的。”
重案队从其他工作人员口中也打听到了殷疏文,他们对殷疏文的看法和付主任一致,都觉得他是不可多得的好人,但也都说不清这个好人为什么忽然不见了。他们中有人确定道,最后一次看到殷疏文是14号下午,他在院子里陪老人晒太阳,晚上吃饭就没有看到他了,以为他已经下班回家。
1号楼的监控已经被炸毁,其他监控暂时也无法查看,但技侦队员说,恢复只是时间的问题。
陈争从医院回到市局,程蹴也已经从西郊赶回,两边的信息一汇总,陈争拧眉道:“赵知果然在误导我们。”
“但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们现在还是查到殷疏文的存在了。”程蹴不解,“等监控恢复,应该能看到殷疏文的长相。”
陈争说:“如果他想清理掉的不是监控呢?”
程蹴说:“足迹?指纹?dna!”
陈争盯着桌上的一叠调查报告,忽然沉默下来。程蹴走来走去,“陈哥。”
陈争说:“殷疏文姓殷,我刚才想到张易楠早就过世的母亲也姓殷,殷小洋。”
洗脚城案的两名被害人,罗应强和张易楠,目前虽然警方的调查重点在罗应强身上,多数人认为凶手的目标是罗应强,张易楠只是顺手被杀掉。但鸣寒在槐李镇调查到的情况让陈争非常在意,张易楠家的疑点并不比罗应强少,而他的母亲殷小洋据传和罗应强发生了点什么。
不久前审问赵知,他明明对槐李镇相当熟悉,却只字不提殷小洋。
程蹴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殷疏文可能和殷小洋有关?爆炸消除的是可能存在的dna信息,一旦我们找到殷疏文的dna信息,就可能和张易楠的比对上?”
陈争说:“养老院的付院长说,殷疏文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养尊处优,没有吃过苦,那他到底成长在什么样的家庭?”
程蹴眼皮直跳,“殷疏文难道是殷小洋和罗应强的孩子?所以他才和赵知有牵连?”
这时,监控修复得差不多了,陈争和程蹴一起盯着显示屏。如付主任所说,殷疏文的确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举止不像一般的护工。他长得不像任何人,仅仅因为姓就判断他是殷小洋的孩子,非常武断。但不管是他来到养老院还是在爆炸前失踪,都给他打上了巨大的疑点。
户籍系统里并没有他的存在,他展示给付主任的身份证是假的,他也许根本就不姓殷,那他取这个名字的目的是什么?
赵知再次被带到审讯室,这次坐在他对面的不是程蹴,而是陈争。赵知皱着眉打量陈争,仿佛在判断这个新来的和程蹴谁更难对付。
陈争将截图打印的图片以此摆在赵知面前,赵知低头看图,他则盯着赵知的脸。在看清图上之人时,赵知的呼吸明显一顿,额角绷起青筋,嘴唇数次紧抿。但当赵知抬起头和陈争对视,那种惊讶的情绪已经被牢牢收敛住。
“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赵知声音里带着一丝仓促的颤抖,但并不明显,他或许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陈争手指在图片上点了点,“这个人叫殷疏文,是你养老院里的护工,你认识他吗?”
赵知摇头,“我说过,我只是背后的出资人,除了胡长泉,我谁都不认识。”
“是吗?”陈争将图片收起来,在桌上对了对,“那你刚才在紧张什么?”
赵知瞳孔一缩,努力克制着情绪,“我紧张?我刚才只是在看你给我的图片,仅此而已。”
“但我却发现,他可能才是你炸掉养老院的真正原因。”陈争说:“你想尽可能清除他在养老院的痕迹,你没有太多时间,爆炸是最好的方法。”
赵知一动不动地坐着,似乎稳如泰山,但眼中的光点却不受控制地扇动。
陈争说:“你很清楚并不能完全将他的痕迹抹去,他在那里当了两年护工,不说老人们,工作人员肯定都记得他,说不定还和他拍过照,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的dna消失,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赵知张开嘴,半晌发出一声嗤笑,“我简直听不懂你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去在意一个不认识的人的dna?我还没有表达清楚吗?养老院是个抵消我因果的工具,但那些老人享受了我给与的生活,我却依然遭受了报应,他们该死!”
“你就是这么刺激我的同事,妄图干扰警方下一步侦查。”陈争也笑了声,“殷疏文姓殷。”
赵知面色一僵,声量不由得增大,“那又怎样?”
“你说过你以前经常和罗应强一起到槐李镇,和菜农们打交道,你就没听说过一个叫殷小洋的女人吗?”在陈争的视线下,赵知的神情越来越僵硬,“菜农们都知道她和罗应强可能有点什么,你却一个字都不肯提到她。”
“因为这都是捕风捉影的事,罗总和殷小洋的关系不是外面传的那样。”赵知低下头。
“哦?”陈争说:“看来你很清楚。那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样?”
赵知许久没有说话,然后道:“人死为大,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好一个人死为大!”程蹴拍着桌子,“他这明显就是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陈争坐下休息,问:“殷疏文还是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