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于陶毫无被抓包的尴尬,“我随便参观一下。”
温端颐点头,“确实应该带你看看。”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揉起太阳穴,话里有话,“但房子总共就这么大点,我觉得没什么好看的。明天白天再说吧。你该睡觉了。”
又接着说:“早点起来,别迟到,你就能正常赶上食堂的早餐了。最近食堂做的肉夹馍很好吃,皮又薄又酥,肉选的是稍微带点肥的,不腻。一口下去咔哧响,很香。”
这么细致的一长串描述,她被他说得胃袋紧拧,口水都快要留出来。
再一仔细看,面前这人眼里分明漾着一丝笑意。
这个人,怎么总是抓着自己的七寸打。
对上目光,温端颐重复道:“快去睡吧。”
她微微笑,干脆实话实讲:“我饿了,是来找吃的。”
温端颐一挑眉,一副道貌岸然的惊讶模样,“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要参观。还想说大晚上有什么好看,黑灯瞎火的,你能看清什么。”
她破罐子破摔,“能看清吃的啊。刚才一直闻到牛奶味道,真不是你在我洗澡的时候偷偷做什么饭吗。”
温端颐半拉起一点厨房窗户,“可能是隔壁的邻居吧。”他拧开流离台旁的水龙头,简单冲了下手,抽过厨房用纸,擦得很仔细,“想吃什么?”
话题的突然转变,闵于陶有点摸不着头脑:“啊?”
“不是饿了吗?想吃什么,简单做个给你吃。”
他忽的一脸正经,让她有点讶异:“你会做饭?”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啊。”微微叹息。
闵于陶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就……那样呗。”毒舌、万年制冷的事儿精、看穿人的大魔王、资本的爪牙……还有什么呢?要是说起对他的坏印象,十个指头掰完也许还能再绕一圈。
温端颐已经去开冰箱,“家里没什么食材,做一点炒饭行吗?晚上最好不要吃太饱。”
“可以!”
兴许是话语里的喜悦堆得太满,他停下拿鸡蛋的动作,深深地看她一眼。
她真的有点不适应他的打量,复杂的情绪让她不知所措,收起笑,“怎么?”
他回头,“觉得你可爱。”
嗯,还有,经常搞不懂的自说自话。闵于陶压下细碎心绪,又在坏印象后面加一条。
温端颐做饭速度很快,她拿着手机在客厅偷偷打量,发现他居然还会颠锅。
这多少有点超出她的常识。一般颠锅的,不都是在餐馆后厨干活的大厨吗?
她看着颗粒分明的炒饭,金金黄黄,味道香得不得了。舀一勺在嘴里,出奇得好吃,没忍住惊异和猜想:“你是不是还在饭店干过兼职?”
温端颐只做了她一人份的炒饭,没想到盘子递给她以后,他并没有接着回去加班,而是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她的对面。
“嗯。留学的时候。”
她吐槽:“你留学怎么和常人不一样,和受难没两样。”假期学按摩,上学学颠锅做快炒,再会一个挖掘机,她都想问他到底是去蓝翔上的学还是从新东方烹饪学校毕业的?
好吃,米饭怎么嚼怎么香,更不用说里面放的腊肠丁和豌豆,简直是神来之笔。
他没什么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拿起打火机,在两手之间流转,听到闵于陶的问题停一下,“我需要自己挣生活费。所以便利店、中餐馆、加油站、商场,我都做过。”
“在商场做什么?”
“甩卖专场的导购。”
她在脑海里想象一下,什么样的顾客看到他面无表情的介绍会心动想买东西?嗯……也许只看脸的话,也不是不行。她宽慰自己,要相信世界的多样性。
闵于陶身边也有同学和朋友出国,可大多都是花家里的钱,很少有自己打工去赚生活费,像温端颐这种苦哈哈赚钱养活自己的几乎没有。没有出国的资本,干嘛非要出去呢。像自己,不是立马放弃了留学的打算么。她不太懂。
“你在哪里留的学啊?”
“日本。”
闵于陶眼睛眨了眨,把想说的话又吞回去。
温端颐一下猜中,“牛郎属于灰色产业,外国人做不了。”
她舀一大勺米饭进嘴里,目光闪烁,“我可没问。”
“嗯。经常会有别人问。”
她猜不出温端颐的家庭状况,只觉得下意识的动作里透着极好修养的人不至于太贫穷,“这么……嗯……”努力找一下合适的措辞,“这么困难,留学不是很辛苦么。”
温端颐沉默一下,银灰色打火机在手里翻个面,他摩挲着外壳印刻的数字,是一个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说得很简短:“我不想要家里的生活费。”
再问,就要跨过一条线,闵于陶没觉得自己和温端颐有熟到可以轻易跨越。更多的考量,还在于对方对自己的尺度。可是她自己信誓旦旦说的,绝不参与炮友的私人生活。
她开始专心享受炒饭。可周围一旦静下来,总能感到若有若无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有点沉,咀嚼的动作也显得不自然。
“你不去加班吗?”闵于陶试着拉走他的注意力。
温端颐帮她倒一杯水,“不急。”
她看回他,暗示道:“那你不去睡觉吗?”看着他手里捏着的银灰色,“你想抽烟?抽吧。”
他直接拿开打火机,“不抽。我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他纹丝不动,闵于陶无奈投降:“你这样陪我吃饭,我很有压力。”
温端颐的肩沉下来,餐桌上的暖黄灯光散在他的头顶,他俊朗的半片脸隐在半暗光线中,“是我需要你陪。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做饭吃饭,但一个人太无聊了,没意思,连火后来也不怎么开了。你在这里,感觉有点新鲜,也有点人气儿。想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平常的语气,但她被这话一下击中。半天无法张嘴再打发他走开。
可不是这样吗?和前男友同居的时候,她觉得吃饭是最值得期待的事情,两个人边吃边说,或者一起看点什么有意思的电影或综艺,吵吵闹闹,讨厌的青菜也能被他哄着下肚。仔细一想,痛苦回忆里,只有这段时光无法辩驳,大多洋溢着具象化的喜悦和幸福。一个人住以后,不说做饭,连早饭都来不及准备,烤箱、微波炉、空气炸锅,全部闲置。思考“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简直痛苦烦恼,全部都交给便利店和公司食堂才好。
这个人也和她一样,怕孤独。
内心伸出毛绒绒的触感,闵于陶压了压,“你这样观察别人吃饭像变态。”
温端颐一笑,好久不见的小虎牙抵在下唇,他在餐桌撑过脸,“变态不会想看你吃,只会想怎么吃掉你最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