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佯装回忆,轻飘飘地说:
“但你知道吗?在宇宙第一次因生物开始做起梦中的长梦,而这个星球因祖神第一次得到最初的有机因子时!我就在这‘无限的人间’长长徘徊了。在人类还是一群只会用石头砸巨兽的猿猴的时候,我就在良渚雕刻玉人了。在人类所敬畏的降临者降临这颗星星时,是我暗中主导了一个你们至今敬畏的神灵的沉眠。你与这颗星星的因果不过是区区数年,而我……”
她的拐杖敲地。
顿时,所有窗户里的景色,还有那破碎一角里如同泡沫般的光影尽数飞流。
“却与这颗美丽的星球相伴三十多亿年了。所以……怎么看,都应该我问你……你来到人类世界要做什么?又为何要救人类?快……告诉我!”
她的话里的信息实在太多,让锡安一时之间居然想不过来。
“那你为何要在人类之中潜伏?”
“因为我和——”忽然的一阵消音听不清楚,“打了一个赌。他说人类会灭亡,我却觉得……人类没准能活下来,呵呵。”
她抓起手杖,遽与锡安的拳头打在一起,而一只纤纤玉手又抓起锡安的下巴。
那一声痴笑,分明像是想对美人实行暴行的恶汉,又如同猎食者对外来物种的窥视。
但锡安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数的光影,仿佛地球历史上无数的梦幻。
“如果你说你陪伴了地球那么久,又希望人类活下来,你应是爱这一切的吧?却任由地球的灵魂灭亡吗?”
易小姐忽然顿了顿,叹了口气:
“唉……灭亡与不灭亡,只是一个赌约呀!赌注不重要,重要的是输与赢。”
而那手杖看上去平平常常,居然硬抗了光之巨人这一拳而不坏。
谁知,一口唾沫落到了她的脸上,让她一下子平静下来。
这一瞬之间,立刻挣脱这妖女的控制,锡安吐完就回人大小的巨人的形态,然后就往回跑,还想要到剧院里看看情况。
“你知道往前走,这个廊道是无限深的,但你以为往后走就是对的吗?”
而易小姐又笑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跟在锡安的身后。
锡安也不听这东西的妖言惑众,他只一路往后走,没有迷失,果真见到了就在刚才所坐过的那个剧院。
每个位置后面,都还挂着那些熟悉的单数的牌。
1,3,5,7……
台上,红幕不知被谁重拉紧。
锡安一跃,径直重拉开血红的帘幕,好投身幕后。
他原本以为可以看到那些正在布景的工作人员,却只听到了如雷般的掌声。
睁眼一看,原来他正站在舞台之下,而底下是一排又一排沉默不语的观众。锡安看到他们的位置上写的数字都是双数。
2,4,6,8……
同样有个在讲解《黄衣之王》的人,同样是个五十多岁的胖男人:
“女士们,先生们,人们因《黄衣之王》聚散苦匆匆,爱恨别离……其实《黄衣之王》究竟存不存在呢?居然这剧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但就是这么个谁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却引得一个历史的谜团,上百的人前来赶赴剧院,聚会一起!只因那些人听说《黄衣之王》具有……魔力!魔力,哈哈,我也很想有魔力,有魔力的话,就可以减去个20斤肥肉了吧!”
底下的观众不似虚幻,锡安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郑重。这里意外的,没有二楼,只有一楼。锡安从一楼的观众中没看到任何自己认识的人,里面也没有自己——
不,有一个。
安布罗斯·德克斯特。
在单数的剧院里坐在11号的他,正坐在10号上,笑吟吟地看着锡安。还有其他人也在注目这个从红幕里跑出来的穿着皮套般的怪人。
锡安站在台上回顾原来,只见红幕已经缓缓拉开,里面正是他原先所在的空无一人的单数座位的剧院,而易小姐正不急不忙地登上台来。
那同样叫做何方的人站在台前,装出他那副之前就让锡安感到恶心的夸张的、小丑般的做派。等到他一杆子敲在地上,又学着教堂里那些庄重的神父,或者寺庙里道貌岸然的和尚道士们般,说道:
“这就是有关于《黄衣之王》的第十三个故事,《光之巨人与梦之女巫》,我来介绍一下主角,前者是三千万年前打败过深渊最底之物的新起之秀,而后者则是……”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就死了。
只在这个叫做何方的胖男人谈到后者的瞬间,他的脑袋便被易小姐用拐杖像敲西瓜似的粉碎。
而直到何方死去,锡安才发现,何方可能是个人类……一个纯粹的人类。因为他死后,器官与血液都是人类的样子。
顿时全场观众喧哗,所有底下的观众全部起身,往外逃了。
“你看,有的时候,会天降意外。以为在戏外的人就会被戏内的人杀了。”
易小姐拿起自己的小圆顶帽,像是跳踢踏舞似的,在地上转了几圈。
她没有在对锡安说话,而是在对其他人。
身后的红幕又重新合拢,整个台上,除了何方,就只有那拿着巨大扇子的少女,藏在红幕后面,掩嘴而笑:
“你说这是一场伟大的宴会,自然,每个人都要尽兴才是。这是你主办的,却不是你生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