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不愿成为别人的负担,所以能不倚赖谁,就不倚赖谁,能靠自己,就靠自己。但现在为了黎础渊,她已让自己的死党如此担心,她难道还要等着见父母为她烦恼吗?
她不能再这样傻傻等着他来爱她,她不能再被他影响自己的人生,她应该把生活重心转移。
对,就如心心所说的,她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想做的事,不能一直等待着他来爱她。
加入心心的设计团队吗?好像也挺不赖的,人生总要多方尝试,也许她会在这过程中,找到什么乐趣,或是成就感。
打了方向灯,陈可航把机车骑上医院外的骑楼,停妥机车后,拿下安全帽,她甩了用头,那头俏丽短发舞动出弯弧,活力十足的。
她看着后照镜中的自己,片刻,像做出什么决定似的,她对自己笑了笑,充满信心的小声道:“陈可航,加油。”
然后她拿着包包,精神抖擞地踏进康生大门。
她觉得,黎础渊好像在整她?
是他心情不好,所以才处处找碴?还是她早上不搭他的车,他白跑了一趟,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对?
明明已经中午,门诊休诊了,出去吃饭的出去了,叫便当的也都聚在一起吃便当了,他还独独要留下她,叫她整理那些病历。
早上她轮到问诊处去工作,她不管在病历上写了什么,没多久,跟他诊的同事就会拿着病历出来,说她写的症状和黎医师看诊的症状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可能不一样?明明是患者对她说了什么症状,她便详细列在病历上,哪里不一样了?
像手中这份,她记得患者说要改吃药,他却说纪录少一样外用药膏。她记得很清楚,患者没说要使用药膏的
“还有这份,你写了什么?字这么潦草,你以为我看得懂?”她还在想着,他就出现她身后,把另一份病历丢在她面前。
“至于这个,你有没有看仔细?她距离上次的抹片检,已经隔了一年三个月了,为什么设有要她填资料,顺便在今天也做个检?”黎础渊又丢了一份病历在她面前。
她瞪着那份病历。是这样子做事的吗?如果她开口建议该做检查,但病人不愿意,她能强迫人家一定得做吗?她记得她问过患者,但患者说下次再做的。
看着面前那几本摊开的病历,她沉沉吐息,然后拿起修正液和笔,将资料略作调整,以顺他的意。
以前在医院实习时,就曾听学姊说过护士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病人找你抱怨、家属不高兴就凶你、连医生也没事就吼你,但名声和金钱地位都是医生的
想想果真是如此,那么,她稍早前的决定是没错的。
她自认不是什么有爱心的人,什么济世救人这种想法她从没有过,念护理、考护理师,不过是为了和他匹配,不过是期待有一天能待在他身边帮忙。然而,她现在真在他身边了,却感受不到快乐,那么,她又何必勉强自己继续这份工作?
他听见了她那轻浅的叹息,像是无奈。
是,他知道有的病人不一定愿意做检,他知道她的字很清楚,他知道开不开药膏根本与她无关,是他自己无聊,居然这样刁难她。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态,也许是希望能勾出她更大的反应,和他反驳也好,和他吵几声也好,就是别用那种无所谓他怎么对她的态度来面对他。
小时候的自己,受尽嘲笑,别人笑他是杂种、是私生子,所以他一被收养,就下定决心要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他认真读书,是人人称赞的模范生;他长相俊美,是女人急着亲近的最佳长期饭票;他是医生,是很多家属病患尊重的对象。他要的就是这种安全感,那会让他觉得很踏实,一种什么都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成就感。然而,为何这个女人像是不在乎他似的?
“黎医师,已经都改好了。”陈可航起身,将依他指示修正后的病历交到他手中。
他接过,翻了翻病历,心思却不在上头。片刻,他合上病历,抬眸看着面前那正等看他指示的女人。“晚上有班吗?”他平声问着,表情一贯高傲,看不出其中蕴藏的心思。
陈可航楞了下,多看了他一眼。“没有,今天就只有早班。”
他看着她,不说话,良久,久到她差点开口说她想先下班时,他总算掀动那张性感薄唇。“我晚上值班。”
她瞪大了那双明莹的瞳眸,眼底满是惊讶。
在康生这家医院,妇产科医师要轮值夜班,这她知道,但教她意外的是--他这是在向她报告他的行踪吗?为什么?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也张得大大的,好半晌,她才开口:“我明天,一样只有早班,我一样自己骑车上班,你明天早上不用赶着回家接我。”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向她报告他的行踪,她只好礼尚往来。
黎础渊闻言,一双浓眉向下压沉,他语声沉冷:“我明天早上要不要回家,那是我的事。”说完,他阴沉着面庞,转身走进诊间。
陈可航愕然他的态度,感觉他又生气了,她却无从得知他的想法。若是爱他要这么无所适从,要时时去臆测他的捉摸不定,其实也很累。
她轻呵口气,弯身收拾自己的物品,然后拿了皮包打算离开。离去前,想起什么,她又匆匆坐下,撕了张便条纸,迅速写下几行字,然后在抽屉里找出信封,将纸条塞进信封后,走到挂号柜台,她拜托一位同事把信封交给黎础渊后,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