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策这种向来在片场里翻脸不认人的作风,站在监视器后看了几条,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只在几个细节的地方喊了停,拽着几个演员来回磨了好几遍。
本来这种配角的戏,不是条条都要宁策亲自把关,有副导在旁边盯着就行,只是今天这尊大佛不知道起了哪门子的兴致,一直负着手,不声不响地在旁边看着。
场上的演员压力倍增不说,身边的工作人员也轻手轻脚,不敢出大气。
终于到了第三条的时候,宁策叫了停。
“秦奂。”他点了场上表现出众的青年的名字,“你跟我过来。”他的面容平静,看上去并不像要找茬。
秦奂还带着妆发,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满腹狐疑从布景里走出来。宁策向他点了一下头,神色看不出是否满意,但至少不再像中午一样剑拔弩张了。
“先试另外一场戏。”他说。又转头吩咐场务和道具组,让他们把内景准备一下。
像这样临时把通告单上没有的戏份提上来,临时拍摄的事情,在宁策的剧组里似乎并不少见。
没有人提出异议,各部门有条不紊地准备好了要用到的一切物品,很快,还在候场等下一场戏的女主匆匆赶到,宁策和她拣着重点,简单讲了两句。
有化妆师过来问,要不要换正式的妆容。
宁策沉吟了片刻。
“暂时不用。”他说,“先看看。”
和不同人马轮班交谈的间隙,他回头瞟了秦奂一眼,看对方已经把新的台本拿到手了,就没再多说,只简要道:“这场戏,我没什么要跟你讲的。”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一句:“有什么领悟,就演给我看。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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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策临时加的这场戏,就是当初秦奂和凌奕对过的,在面试时候演的那一场,云娘和陈三剪的对手戏。
演云娘的女演员叫宋瑶,这两天跟秦奂打过好几次照面,两人算得上脸熟,见面也能打声招呼,只是没有实打实对过戏。
也不知道宁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他甚至没给两人对词和磨合的时间,直接下了半个小时之后开始的通牒,像是打定了注意,叫两个新人旱鸭子往水里扑腾扑腾,淹死了也没关系一样。
灯光组的人员打好了光,宁策站在场外,冷淡漂亮的脸颊看上去不甚清晰。
他没什么表情地颔首:“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秦奂抿了一下唇。
他是依靠与角色的共情来进行表演的类型,入戏状态来得很快。
这场戏里,演员要用到的走位和肢体表达技巧很少,更加需要琢磨的是角色紧罗密布的心理活动,以及微妙的氛围渲染。
秦奂无疑是懂陈三剪的——在没有遇见宁策之前,影视城摸爬滚打的这些日子里,他遇见过太多在泥地里挣扎苟活的小人物,他们每个单独挑出来,可能与陈三剪并不相似,凑活在一起,却能隐隐约约瞧出个相同的影子。
那些人单个的形象早在他心里模糊了,唯有赤倮的、直白的恶意是鲜明的,像在白纸上泼的大团脏污,过多久都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