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仿佛一滴水惊醒了凝住的施玉声,顾云秀忽然转头,贴着她的颈窝,喃喃地说:“师姐,我想结婚……”
较年长的女子颤了一下,耳边只听得顾云秀重复的呢喃逐渐挂了哭音:“我也想结婚……”
慢慢地哭音放得明显,直至从哽咽声变做不加掩饰的倾泄。被施玉声揽入怀里的顾云秀哭起来并不夸张,即使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哭声也不大,咬成了呜呜咽咽的吞音;大串泪水滑落面颊,把精致的妆容冲得乱七八糟。她的悲声如此真切,抽噎在寒夜里,像一只跌伤的猫儿,又像一只寻母的子规。而施玉声只能揽紧怀中的女人,安慰性地一遍遍抚拍她的后背,口中低低说着:“好,好……结婚,我们云秀这么漂亮,找个男朋友马上就能结婚……结婚……”
第5章尘牵
施玉声和任宁辉结婚那天,婚礼排出了八十席。泼洒的香槟,飞舞的玫瑰花瓣,新郎当众亲吻了新娘。交换过的戒指就是一生一世。
顾云秀没有出现在婚礼上。
她早已去了香港,只是将一对钻石耳环托老师转送了施玉声。
杨望亭说起这个最疼爱的小徒儿也是无奈:“她说自己没有入剧团,在内地不好发展,是时候去香港闯闯了。香港没有唱尘腔的,她希望能在那里培养出第五代传人。咳,我说,哪里就走得这么急,至少等喝了你的喜酒也不迟。”她又想起了什么,“秀秀说,祝你婚姻美满,家庭幸福。”
顾云秀一去就是七年。
香港离广州真的很近,两小时车程到深圳,一出海关就是。后来顾云秀的香港牌照到手,就连长途车也懒得坐,自己从香港驾车回广州。她仍然来探望杨望亭老师,不过频率从一星期几次变成了一个月一次;省港澳三地来回奔波已属常事,她只是忙。
不得不感激时代进步,现在用不着像二十年前开日夜场了。但香港这边的粤剧没有政府资金扶助,全凭剧团演出的戏票收入,消费水平又高,顾云秀的一份份戏约排得密密麻麻,演出结束后,经常连喘口气的空当也没有,就要上车赶去下一个地方。如月的脸庞儿也渐渐清减下来,只眉眼还是艳的。
杨望亭瞧她辛苦,哪能不心疼,有一次便忍不住劝道:“阿秀,不行就回来吧,别这么熬了。”
“没事,我身子骨棒着呢。”顾云秀轻轻给老师捶着背——她演出任务繁重,难得来一次,杨望亭便不肯再让她打扫房子——“而且,才没什么不行,香港人挺喜欢我的。”
“那是,我们秀秀,谁不喜欢。”杨望亭露出慈祥的笑容,“不过工作归工作,真得把身体注意着点,我这儿有两支长白山的高丽参,你带回去——不,你今晚就在这吃饭吧。叫珊女去买只鸡,把人参炖了,师傅当场监督着你喝。”
参汤的味道十分纯正,浸在碗里的鸡肉更是鲜香诱人。顾云秀哄着老师多喝了一碗汤,自己将大半只鸡剥皮拆骨,风卷残云地落了肚。看得杨望亭又是喜欢又是心疼,不知道徒儿在外吃的什么伙食。其实像顾云秀这种等级的老倌,哪里会饿得了她,不过是嘴馋罢了。
香港真好啊,有那么热情的尘腔戏迷,有那么繁华的商业区,有那么多来自世界各国的美食,没有施玉声。
随着《柳寄尘》再度在港上演,顾云秀的时间表上全是各种节目和活动,一部粤曲舞台剧,将她的名字与尘腔更紧密地连结在一起;现在一提起尘腔,很多香港人马上想到的都是顾云秀。能够以纯正尘腔作为标榜,首先要谢过自己这一番专心致志。她没有学过尘腔以外的流派唱法,杨望亭说怕她学坏了腔口。
这样就很好,再累也值得。
无戏不成年,逢年过节都是香港粤剧市场的大季,进戏院听听锣鼓图个喜庆的人特别多,各剧团唱成一片花团锦簇。除了正式的粤剧演出,顾云秀也会抽空回去参加珠江台的春晚或元宵晚会,香港地再好,毕竟广州才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些人。
晚会分配给粤曲的环节往往是联唱,因此顾云秀几乎不可避免地会碰上以前的老搭档和老朋友们。彭永常大哥洪亮的笑声从来不变,变的只有常常见长的腰围;余一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