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她有些恼火地说:“转型哪有那么容易?当时所有人都劝你不要那么冒进,你非不听,结果刚刚好掉进别人的圈套里。”
魏赫停了会,说:“是我的错。”
他这么说,陈霜反而不忍心再骂他了。手机里她的声音有些失真:“算了算了,也是我们一直都在电影那边,对电视剧这边人脉不熟。谁知道张一政这种口碑收视都好的导演背地里是这么个东西,跟魏诚轩狼狈为奸,我估计他一开始就没看中你。”
“明天《长街》的解约声明发出来之后,前一阵被压下去的事又会被翻出来,你做好心理准备,对方这是摆明了要从你身上吸血赚一波热度了,谁让你红。”她骂了句脏话:“妈的,踩着你上位,也要看他们要捧的那个有没有能红的命了。”
“我们今天晚上通个宵提前准备一下预案,再联系一下营销号看能不能减少一些影响,还好是提前知道了。”陈霜说:“你先把那边的事情搞定,起码《寒夜》质量是够硬的,这部剧暑假上,说不了还能减少一点不好的影响。”
魏赫走近包厢的时候,周清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几天不见的人坐在那里低头看手机,听到他进来,抬头和他对上了目光。
那样的话都说过了,再凑上去就太难堪了,他想。
然后他的腿不听使唤地把他带到了周清的身旁。
人还没来齐,屋子里很大,打过招呼之后人群就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周清看了他片刻,倒了杯茶水给他:“怎么了?”
明明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把魏诚轩碎尸万段,满是愤怒的大脑在这三个字之后突然像被水淹了似的,被满满当当的委屈填满了。
“……我没事。”他嘴硬道,背过身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周清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下要不要再问一下前一阵微博上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他看到那条热搜后给魏赫发了一条问询的消息,他没回。目前这事看上去已经被妥善处理了,魏赫看着也不是很想提的样子,他也就安静了下来。
魏赫尽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申市第一场是你还是张编?”
他表现的像是那晚的酒后聊天没有发生过,周清也乐于装出一副不记得的样子。毕竟不是谁都喜欢面对一时冲动赤裸相对的结果,不知怎么,杀青宴的这场穿着衣服的酒后事故比不穿衣服的那次更让他醒来后感到难堪,以至于再见到另一个人时还是会有赤条条的错觉。
但周清一向都能装得滴水不漏。
“是我。”他回答道:“张编的孙子刚出生,他想多点时间陪家人,不太愿意跑这种线下活动。”
他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而且导演说网上的那些人好像比较想看到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打算让我去。”
魏赫唔了一声,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他又说道:“那25号和我一起过去?我正好顺路。”
周清摇了摇头:“我今天结束后要飞璀港。”
魏赫:“不是月中才刚飞回来吗?怎么又去?”
周清低声说:“许慎珣前一阵没有跟公司商量帮《寒夜》转发了宣传微博,被骂了,牵扯出来一些旧账,他状况不太好,又不让经纪人跟我说,我去看下他。”
魏赫现在脑袋里想碎尸万段的人又多了一个。
“你是笨蛋吗?”他忍不住提高了一点声音,意识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后语调又降了下来,但还是愤怒道:“惺惺作态,装什么装!他要是真的不想让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周清不急不慢:“他前一阵生病了就也是这样的,不去看下我不放心。”
魏赫感觉自己被他气得头晕。他问:“那明天的宣传排练呢?”
“我跟导演请了一下假。”周清说:“稿子我已经都看到了,我会线上旁听准备,这场本来就不用我说几句话,你才是重要的那个。”
他能有什么事啊,魏赫生气地想,明明我才是……
明明我才是现在更需要你的那个。
坐在周清身边的时候,他想起前不久两人坐在河边时充满希望的谈话,他想起他假装忘了的喝多了的那一晚,周清也是那么满怀信心地认为魏赫会成功的。
他突然明白自己开车过来的一路上,只是在用对魏诚轩的愤怒掩盖另一些东西。魏诚轩当然是个混蛋,但是比起还对他抱有希望的当初,在两人彼此不择手段互相恶心的这一年之后魏赫对他已经完全只剩厌恶了。甚至于他来这么一招阴的,魏赫觉得愤怒,但也就只是愤怒了,不像第一次那样还搀着复杂的震惊和失落。
因为这确实就是他干得出来的事,事实上他们从彻底撕破脸之后就一直在见缝插针地给对方找不痛快。
他现在如此难受的是另一件事。
张一政为人烂,但确实拍过很多有口皆碑的电视剧,选人也颇为苛刻。是以魏赫当初被他选中时才那么高兴,自以为演技得到了认可。但最后事实证明,他其实从一开始认定的都是张言句。
张一政看不上魏赫。
……他真的配得上三座葵琼提名吗?
还是说那些葵琼的评委,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对的?他们早就看到了他自以为是之下的缺陷?所以才会吝啬到一座奖杯都不给他。
魏赫握紧拳头。
明天一早,所有的人也都会看到《长夜》的解约声明,他们会交口说着魏赫在电影圈混不下去,连退而求其次想去拍电视剧也被人嫌弃。那些流言蜚语会先于他开口之前传入周清的耳中。
不想让他从别的地方听到,魏赫胸口涌起一股冲动,想要问周清能不能为了他留下来,在周清等着他说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卡壳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现在不就和去年过年的那一天一样吗?
一样的他请求周清留下,一样的出现在周清口中的许慎珣,所以结果也——
“怎么了?”周清温和地问。
魏赫缓缓收回手:“……没什么。”
“没什么事。”他说。
那天晚上他们在酒店门口分别,魏赫看着周清离开,他拖着行李和半条假肢,在一整晚的应酬之后立刻风尘仆仆地为了另一个人奔赴机场。
他好像为了许慎珣什么都能做。
他好像一直都这样。
但这次和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魏赫想。他们已经有了更加亲密的接触,他们能坐在石头上喝酒聊天聊几个小时,只要他开口,周清一定会为了他留下来的。
他没有留下来只是因为魏赫没有说,是魏赫自己选择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