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赫最讨厌他这种说话方式,他本人讲话习惯弯弯绕绕的,方便阴阳怪气。但周清跟他完全相反,这男的喜欢打直球,看着性格腼腆内敛其实是个分外刻薄的人——跟魏赫天生八字犯冲。
“没有,你以为你是谁,也配得上让我生气。”魏赫转过头不看他,假装很忙在回手机消息,实际上划了半天一个对话框都没点进去。
“昨晚许慎珣回来了,他今天一早就要走,所以没能跟你打电话。”周清解释道:“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魏赫坐在转椅上转过身来,俊美的脸上一片阴沉:“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些?我对你和许慎珣之间的事不感兴趣。”
周清揉了揉额头,有些苦恼的样子。
要搁以前他这时候转过身就走了,但相处这些时日,他逐渐也弄清眼前这人外强中干嘴不由心的本质。因此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他旁边,看到魏赫瞥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止,周清更加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
“教教我吧。”他简短地说,坐在魏赫面前恳切地俯下身双手交叉,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老板,我没有你不行的。”
就像有一股热流从心脏的地方涌了出来。魏赫本能地移开了目光不去和周清对视,又觉得气氛冷场十分难受,于是张嘴就是一句让自己很后悔的话:“你怎么不去问许慎珣?”
他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周清有点意外的样子,他回答道:“论及对我们剧本的了解,肯定是你更好。”
短短的一句话把魏赫的毛都捋顺了。“我们”两字听起来分外顺耳,“你更好”三个字更是让这种舒爽延续到了一个巅峰。
他假装不在意地哼了一声,还是伸出手:“剧本带了吗?”
周清微笑起来。
两人耗了半个多小时,魏赫虽然是演员,但因为经验丰富,确实能给周清提供不少颇有益处的意见。更令人惊讶的是魏赫的表达能力十分之好,思维敏捷又能准确无误地提取重点将其传达出来,几乎能称得上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了。
“真是多谢你了。”周清看着自己书上的笔记,感慨道:“我都不知道还可以这样改。”
魏赫的长腿搭在桌腿上,往后靠着椅背,一个刻意的随性姿势。他被夸得舒服,也就不介意给点甜头回去:“第一次当编剧,你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这种经验都是要跟组跟不同导演磨合出来的,下一次就会好很多。”
周清得到了想要的,心情也轻松起来:“那我的下一本你还打算投吗?金主爸爸?”
魏赫瞥了他一眼:“《南城往事》太晦涩了,意识流味道太重市场目前接受不了。《备用钥匙》是现在业界很看好的悬疑题材,但擦边敏感性的东西太多,投资风险太大。目前来看,只有《申海一梦》题材最大众化,还有搏一搏的可能。”
周清只是开玩笑,没想到这人真的能叫出他所有书的名字。他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感觉,神情也难免流露出惊愕,过了会,才问道:“你……你都看了?”
在实施撬墙角计划前连夜补完所有周清小说的魏赫:“……没有,之前听经纪人说的。”
周清也看不出信或者不信的样子:“哦,原来是这样。”
魏赫生硬地解释:“不过我的人也说,《申海一梦》主角个人魅力很强,小人物凭借野心和能力在大城市打拼的影视剧这几年反响也很好。只是偏爽剧一些,跟你其他的小说沉郁的风格很不一样,跟我们现在这部不是一批受众,可能不会吃到连带的红利。”
“我也有看过一点。作为投资方选本的时候。”魏赫评价道:“主角的设定有些无聊,太顺了。
“嗯。”周清点点头:“是有些太顺了,因为这个角色是以许慎珣为原型,当时写着写着就代入了个人情绪,总觉得如果他按部就班读完金融的专业,最后就应该过上这样的人生。现在看来是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
“但是这两年其实爽剧的观众反馈都还挺不错的。”周清笑眯眯道:“如果你投了,说不了真的能给你大赚一笔呢,老板。”
——我投他个口口傻口口。
魏赫的脸扭曲了一下。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语气很差地问:“你是那种见到人就炫耀的娇妻吗?”
“?”周清有点莫名其妙,他顺着魏赫的话想了想,确定自己认识这人几个月来应该没怎么主动提过许慎珣。
“我不是。”他诚实地回答。
魏赫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你怎么不去剧组拿个大喇叭宣布你男人是许慎珣,外面想听的人应该多得是?是他藏着掖着不许你说是吗?”
“那倒没有。”周清回答道:“只是如果我们公开了,那那些记者就会追着味挖出来以前的那些事。我不想成为他悲惨过去的具象化存在,我希望他在人们眼中永远光芒四射,是一出道就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
还是“我们”,这两个字像某种沉重的巨石,拉着魏赫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最终掉到深渊一样的苦水之中。
当晚的拍摄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要散场的时候,魏赫发现周清还在旁边没有走。一下午的时间,不管内里如何,他表面上起码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了。甚至能在路过周清时自然而然地跟他打招呼:“还没走?”
“我在等你。”周清笑了笑。
魏赫面上没什么波动:“什么事?”
“谢谢你帮我改剧本。”周清说:“我一般不太跟人出来,但是如果你最近觉得有点难熬找不到搭子,可以打电话给我。”
他朝魏赫比了个手势,弯起眼睛:“我喝酒很厉害的,下次让你见识一下。”
他一句都没提魏赫家里那堆糟心的事,在马路对面朝他挥了挥手告别,上车走了。
魏赫站在那里,感觉自己被细线绑了一天的心脏又重新开始跳动。那东西像是已经背叛了他似的,明明在他身体里,却已经握在了另一个人手中,随着他指尖的牵引而起起伏伏。
“你还记得去年和我们一起在洛杉矶飙车的那个艾伦吗?就是有个身材很辣的模特女朋友那个。”魏赫说。
对面业余爱好在自家酒吧当调酒师的朋友随意道:“不记得了,怎么?”
“他家有渠道能请到改车大牛,所以我们这两年一直断断续续在联络。”魏赫接过酒:“他最近遇到了一点问题。”
朋友漫不经心地接茬:“什么问题?”
“就是,很明显艾伦是个直的,他也非常确定这一点。以前有男同想接近他,他都恶心的想吐。但是最近他工作上遇见了一个男同事,这男的长得也一般脾气也不好,身体上还有点残疾。但是艾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整天整天地想着他。”魏赫说:“跟他说话会生气,几天不联系,又会忍不住想跟他发消息打电话。”
“对了,这男的还有对象了。”魏赫阴沉地说:“跟另一个男同性恋,而且他男人是个虚伪自大狂,也不珍惜他,他还是爱得要死要活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擦酒杯的朋友:“哇。”
“现在艾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魏赫喝了一口酒:“他最近在中国帮父亲做事,也没什么朋友,只能来找我。你说要怎么才能劝他这个朋友跟那个渣男分手,然后趁早走上正路?这世界上好姑娘多的是,就算他非要搞同性恋,艾伦也可以给他介绍别的好男人。他只是看不下去,一个虽然有毛病但还不错的人就这么一路走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