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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1 / 1)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师兄弟二人便退房离开,雇了客栈的马车带着大包小裹前往码头,乘上了昨天预定的客船。

自晟江前往滃洲,全程都可走水路,倒是省了舟车辗转之苦。船上只他二人与船员,轻舟简行,不出三日已到达滃洲左近。

前两日天公作美,一直风和日丽,到了今日一早却是一扫昨日万里无云的情状,积了沉沉的雨云,临近午时风势渐大,居然下起了雨夹雪。

“稀奇,这边下雪可不多见,倒似知道你这纯阳掌门要来一般。”谢云流翻出斗笠来给李忘生扣上,又加了件蓑衣,与他并肩眺望着雾气蒙蒙中隐约可见的一线海岸,抬手划了个大致范围示意,“前方就是刀宗的地界了。过了那边再走不远就是刀宗的码头,等下了船我带你四处看看。”

李忘生顺着他所指极目远眺,天光暗淡,目之所及仍是碧色连天的海水,需得仔细看才隐约瞧见一线海岸,神色中添了几分期待:“此地景致当真辽阔,与纯阳截然不同。”

“山海各有特色,自是不能相比。”谢云流随手拂开吹到颊畔的乱发,道,“刀宗附近也有山,大多都是矮山,比不得华山险峻,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自打出海后,两人的日常就从闲谈往事变成了景色介绍,舟山群岛岛礁众多,星罗棋布,谢云流对沿途经过的许多海岛如数家珍,那些都是他曾踏足过的地方。

但他提起最多的还是刀宗,毕竟是他亲手建立的宗门,他对此地的感情并不比纯阳少。李忘生能从他只言片语中听出白手起家的自豪感来,对于这个独属于师兄的宗门,情感却颇为复杂。

若说期待确实有,可——纯阳亦是他们师徒三人一同建立,如今师父飞升,师兄远走,只剩他一人独守,每思及此,心绪便颇为难言。

好在他素来心胸开阔,这些年里除了对师兄打伤师父远遁不归一事耿耿于怀许久外,余下诸事稍作沉淀,便能逐渐看开。加上一路所见俱是辽阔海面,广袤无垠,渐渐也就想通了几分:

师兄半生漂泊,有家难归,可从不自暴自弃,于绝地中乾坤扭转,白手起家建宗立派,此举不敢说前无古人,却也非常人所能及。此地得建,师兄终于有了归处,于他而言,如此便尽够了。

风雪渐大,海浪也顺风卷起,这种天气不利于行船,好在已到了目的地左近,余下路途须臾即至,无需担忧。若他们晚点出发,这会儿可要被困在海上了。

李忘生对于下雪天倒是不惧,却有些耐不住湿冷的风吹,加上内力大打折扣,即便将坐忘心法运转开来,勉强抵御冷风侵袭,仍觉阵阵冷意沁入骨髓。

他有些不自然的活动了一下手脚,本想遮掩一二,却被谢云流察觉不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眉头微蹙:

“太冷了,进去避避吧!”

言罢随手将他的手掌反握拢起,边在掌心搓热,边不由分说拉着他走入舱内,“是我疏忽了,此地气候与华山不同,该多带些御寒的衣物来才是。”

李忘生随着他入舱,闻言莞尔道:“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娇气?些许冷意,多运转几次内劲也就驱散了。”

“你如今又不比从前。”谢云流将被他搓热的手放开,又去拉他另一只手,“若你内力充盈,自不怕风雪侵袭,如今还是注意着些好。”

“师兄说的是。”李忘生并未反驳,颔首应下,视线望向正专心为他呵气搓手的师兄,不由又想起儿时种种,一时怔然。

谢云流才将他另一只手焐热,颇为满意,抬眼还要嘱咐他几句,就对上师弟如远山含雾的目光,不似以往明澈,朦胧悠远,如有千头万绪,欲语还休。

四目相对,宛如山韵撞入海明,相隔的悠长岁月尽数消散,星移斗转,心上仍是眼前人。

心潮澎湃,情思绵延。

船身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将两人从暧昧难言的气氛中惊醒,李忘生回过神来,匆匆抽手:“多谢师兄。”

然而手抽到一半却没能完全收回,被谢云流眼明手快握紧,后者呼吸略显急促,道:“忘生……”

船身又颠,这次幅度比先前还大,幸亏两人下盘较稳,才没不慎滚作一团。先前气氛彻底被摇摇晃晃的船身颠散,李忘生抽手按在舱壁上,舒了口气,有些担忧的看向舱外:“怎么突然这么晃了?”

谢云流遗憾的蜷起手指,恋恋不舍搓揉着指腹,跟着走到船舱窗边,挑起遮风的竹帘向外看去,眉头微皱:“风雪大了。”

李忘生也凑过去,望着随风起浪的海面,好奇道:“师兄,海面不结冰吗?”

“不会。”谢云流毫不犹豫回答,“气温冷不到那个份上,就算连下几日雪,海面也不会结冰。”

李忘生恍然:“如此神奇。”倒是与内陆截然不同。

“不过,下雪虽然影响不到行船,雾气却会。”谢云流皱着眉看向前方,高声询问驾船的船员,“可有影响?”

船员的声音遥遥传来,并无紧张:“这段水深,礁石也少,咱们又是顺风,些许雾气不怕的。两位放心,保管将你们安安稳稳送到目的地。”

谢云流点了点头:“好,辛苦几位跑这一趟了。等到了刀宗,我安排几位暂时休息,等风雪停了再走不迟。”

“那感情好!”

船员呵呵笑了起来,掌舵行船越发用心。都是往来多次的老把式了,破浪而行也丝毫不惧,未时过后,终于停泊在了刀宗码头上。

守在码头的弟子显然没想到这种天还会有船来访,急忙迎上前,谢云流却不耐与他们多言,甚至不待船身停稳,便拉着李忘生施展轻功下船,匆匆丢下一句:“好生招待!”身影一晃,已直奔他住处所在。

李忘生被他带着前行,也乐得省力,抬眼看向前方雾气朦胧中仍可见分明棱角的高大殿宇,心生惊叹:那就是师兄先前曾提过的寰宇殿吗?

他以为自己会对此境心生排斥,或意兴索然,然而仅仅是眺望到的建筑轮廓就让他心底平生几分亲切之感——他从那高大建筑上,察觉到了与师兄一般无二的气质。

凛然而不可摧折。

他二人与之擦肩而过,并未进入其中,而是穿过左手边的矮崖,来到一处隐蔽的小径前。

才一落地,李忘生就敏锐地察觉到此地竟设有隐气阵法,用的布阵手法还是他所熟悉的纯阳一脉。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那条小径。

待绕过布阵的山石树木,眼前豁然开朗,前方空地上竟有一间布置简单的房舍,打眼望去,竟与纯阳早年的风格颇有几分相似。

“这是?”

“我的住处。”谢云流打开门锁,拉着他推门进入。才一进门,便有热气扑面而来,屋中竟生着炭盆,干燥温暖,看起来丝毫不像许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见状李忘生脚步一顿,有些讶异:“师兄这里还有旁人的居住?”

“乱想什么,我的居所自然只我一人。”谢云流抬手取下被雨雪打湿的斗笠挂在墙上,又转身去取李忘生头上那顶,“莫铭先一步归来,想是他提前准备的。宗里那几个刀主都知道我这里的住处,我不在时他们也会过来打扫。”

原来如此。

李忘生因自己的无端怀疑愧疚了一瞬,抬手任由谢云流替他解去蓑衣,目光却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屋中布置。这一看才发觉屋中很多细节都与剑气厅相仿,无论是格局还是摆设,除却没有剑气厅中琳琅满目的刀架剑盒之外,简直处处熟悉,充斥着谢云流的个人风格,瞬间消弥了他的陌生之感。

“师兄收藏的刀剑呢?”

将屋中打量过一遭,李忘生好奇的转身询问身后正抖落蓑衣的谢云流,看惯了摆满刀剑的剑气厅,此刻没瞧见刀剑,竟还有些不习惯。

谢云流将蓑衣理顺挂好,随口道:“都送到折麟阁了,那里环境适宜,也有人专门养护刀剑。”

他说的平淡,李忘生却察觉到异常之处:师兄最爱刀剑,养护之事向来不爱假手于他人,除非许久顾及不到,才会托他人看顾。

师兄不常在此处居住吗?

转念想起谢云流先前提及的往事,又是东海诸岛,又是西域大漠,江南江北皆可见他身影,辗转各处,自然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心无旁骛,时时养护,便略过此节不再多言。

谢云流却没想那么多,见师弟四下打量完毕,拉着他向内室走去:“刀宗如今弟子繁多,客房有限,冬日收拾起来也麻烦,这几日你便住在此处吧。”

“师兄安排就好。”李忘生对此并无异议,见谢云流打开衣柜翻翻捡捡,取了套缀了黑绒的衣衫出来,看了看,似有不满,又塞回去,好奇道:“师兄在找什么?”

“你身上衣衫都湿透了,先换下来,你我如今身量相仿,我的衣服你也能穿,先凑合一下。”

说话间谢云流又扯出了另外一套衣衫,眉头微松,转而递给他,“就这件吧!”

李忘生伸手接过,目光却望向挂在里侧那几件灰扑扑的衣物,神色微怔。

谢云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他瞧着的是自己有段时间不曾穿过的陈旧道袍,会错了意,道:“那几件太旧了,御寒效果不好。”

李忘生却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洗的褪色毛边的袍子,叹息道:“这些旧衣师兄竟还留着。”

“我毕竟还是道士。”谢云流并未多谈,又取了一套衣服出来,将他向屏风后面推去,催促道,“快些换!仔细着凉!”

“是。”李忘生收回手,双唇微抿,还是没能克制住嘴角翘起的弧度。见谢云流又回去屏风那边,才伸手去解身上浸湿的系带,视线却不由自主望着投在屏风上利落宽衣的剪影,心念微动,耳根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垂下眼去不敢再看。

刀宗的衣服样式与李忘生穿惯的宽袍大袖不同,多为紧身窄袖,衬得人越发腰细腿长。李忘生有些新奇、又有些不适的活动着护腕,抱着更换下来的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抬眼就见谢云流从角落拎出个竹筐,正在将换下来的衣服丢入其中。

听到脚步声,谢云流头也不回开口:“脏衣服拿过来,等天晴了再清洗。”说着起身回头,视线落在李忘生身上时微微一顿,眸色骤然深邃了些许。

李忘生被他瞧的不自在,垂首看了看自身:“很奇怪吗?”

“不会,很好看。”谢云流哑声说着,接过他抱来的衣服转手放入筐中,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这两年穿的衣衫大多与刀宗风格相仿,羽衣鸮纹,缀以流云纹饰,设计的不像小辈们那般清凉,却也比纯阳的款式修身许多。此时看到这样一身衣服穿在师弟身上,恍惚间竟生出几分将师弟从纯阳拐来刀宗、成为他刀宗弟子的微妙成就感。

可惜只能想想。

师弟若是真成了刀宗之人,师父恐怕远隔千山万水也要追杀过来教训他这不肖弟子。但——左右师父如今不在此处,谢云流干脆放开了去想,想师弟与他一起兴建刀宗,一起教导弟子,养护宗门——仿佛从未分离。

而今夜师弟还要宿在他房中……

李忘生仿佛并未察觉师兄的心思,抬眼看向窗外,风雪声至今未歇,敲打在窗纸上发出噼啪声响:“这雪也不知何时会停,师兄,我们的东西都还在船上,不用去搬下来吗?”

谢云流回过神来,道:“无妨,滃洲气候多变,这雪下不了多久。等雪停了,那些东西自有弟子会送来。”

然而这一次谢云流却失算了,风雪的确不久后停歇,可他们的东西却迟迟没能送来。他心下纳罕,便让李忘生在屋中打坐驱寒,自己则亲自出门去查看情况。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才拎着他们两人的行囊回来,神色颇有些古怪。

见他神色不对,李忘生有些诧异:“怎么了?”

“一时疏忽,倒是忘了你我如今已返盛年,面貌与过去不同。”谢云流神色有些讪讪,将行囊放在桌上,这才提起他去之后发生的事情。

先前他急着带李忘生过来更衣,便只匆匆给码头的弟子们留下一句话,不想他如今面容大变,弟子们根本没认出他来。加上他身法又快,眨眼间便带着李忘生消失在两人的视野当中,追也追不上。守在码头的弟子压根不知道他是谁,若非瞧出他轻身功法的确是刀宗一脉,只怕要将人直接定为入侵者,更别说给他送东西了。

好在浪三归等人已听先一步回来的莫铭说起宗主如今近况,听到弟子们的禀告后便猜到他身份,匆匆赶来安顿好船员,又趁着风雪止息来搬运船上货物。谢云流赶到码头时,那些东西才被搬下船,他二人的行囊就放在最上方。

“你买的伴手礼我让他们直接送去寰宇殿了,那边位置宽敞。”谢云流说着将行囊打开,把里面的衣衫与杂物一一归置,“这几件太薄了,先收入衣柜,等回头弄几件夹袄过来你再穿不迟。”

“有劳师兄。”李忘生也不推辞,他刚刚行功之时,便察觉体内内力所剩无几,御寒之效有限,接下来几日恐怕真的要靠添衣御寒才行。

将行囊拆解完毕,谢云流抬眼看了看他的神色,轻轻摩挲着手指,忽然道:“雪停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也好。”李忘生颔首,“我也想看看师兄亲手建立的宗门究竟是何种模样。”

……

时近黄昏,日头西斜,天上雨云明显散了许多。夕阳将云层烧出一片火红,亦给刀宗镀上一层暖黄的色泽,却丝毫未能缓解其冷硬的色调。李忘生同谢云流穿过屋前小路,沿途而行,走向寰宇殿所在,抬眼望去,雨霁雾散,前方建筑看起来越发棱角分明,透着鲜明的个人特色,依着山崖而建的寰宇殿与周遭楼宇更是被衬出几分肃穆来,平添几分宁折不弯的气质。

就是这随处可见的鹦鹉雕塑……

虽然李忘生知晓师兄为何如此喜爱鹦鹉,但这般摆放的到处都是,未免有些……一言难尽。

谢云流并不知他心中所想,正一路走一路介绍各个楼宇的功能:位于中央的寰宇殿用以教习弟子,西侧的带月阁收纳藏书与武学精要,东侧的披星阁则兼备杂学、药房及装备库等功能,最重要的则是建在下方的折麟阁,里面有他这些年四处收集来的藏刀,每一名刀宗弟子入门后都能从那里选到趁手的武器……巨细靡遗,尽数告知给李忘生,后者听得认真,不时问上一两句,神色中满是新奇。

原来他不曾参与过的这些年里,师兄竟做了这么多事。他甚至从中听到一些熟悉的点子——当初他们从无到有设计纯阳的时候,师兄一些并未被采纳的天马行空的想法,如今都被换了个模子化为眼前种种,难怪此地时常给他熟悉的感觉。

这里或许才是师兄心目中最喜欢的模样。

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此刻周遭弟子不多,只有零星几人在广场周遭巡游,两人一路行至寰宇殿正门,才看到有几人聚在门口,似乎正在商议什么,瞧见他们走来,纷纷转身行礼。

那是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皆是劲装佩刀,看起来……很有个性。李忘生的视线在三人的发色上微微一顿,礼貌收回,转头看向谢云流,等待他的介绍。

“浪游刀主,浪三归;流芳刀主,练红洗;洞幽刀主,莫铭——都是后来收入刀宗的。”谢云流简单介绍了一下,又对三人道,“叫师叔。”

浪三归与练红洗抱拳行礼,痛快的叫了句“师叔”。唯有莫铭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谢云流,双唇嗡动:“宗主,我也……?”

谢云流淡淡道:“想叫就叫。”

莫铭精神一振,高声应了句“是!”,转头向着李忘生抱拳行礼:“见过师叔!”

浪三归与练红洗惊诧过后也是惊喜不已,一个抬手在莫铭背上拍了拍,另一个眼中也明显露出笑意。

李忘生清楚瞧见三人神色变化,眨了眨眼,并未问开口询问,只颔首回礼,犹豫道:“来的匆忙,给你们的伴手礼……”

“都在寰宇殿里,自己去选。”谢云流随手指了指放在大殿一侧的那几口箱子,“别翻乱了,回头还要给其他人。”

“师父放心!”浪三归欢呼一声,很有眼色的拉着莫铭直奔过去,练红洗则抱拳行礼后才转身离开。谢云流满意颔首,拉着李忘生径自走向殿中,“不必理会他们,走,我带你四处看看殿中布置。”

寰宇殿空阔宽敞,房梁架的极高,绣闼雕甍,鸿图华构,缀以帘幔雕梁,观之颇为巍然宏丽。殿宇两侧以松树盆景装点,横梁之上则绘有仙鹤祥云,道韵悠然,令他平生几分亲切之感。

只是——

李忘生的视线在左右两尊巨大的鹦鹉雕像上顿了顿,扫过悬梁刀剑周遭纷飞的鹦鹉饰品,与帘幔上精心勾勒的刺绣,待瞧见宗主座椅最上方坦然泄下的天光后,倏然垂首,果然见到座椅上残留的水迹,一时哑然。

“如何?”

见李忘生看的认真,谢云流颇有些志得意满,“我为将殿宇与山峰间的一线天相融合,才设计出这种双峰并立、一刀两断的格局,取其势随其形,你看如何?”

李忘生略一沉默,道:“的确很妙,有如刀劈磐石,利落果决,气势磅礴,壮美奇伟。”说着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询问,“师兄平日在此风吹雨淋,不会觉得……”

谢云流知他想说什么,失笑着在他额心一弹:“乱想什么!晴时方在此处传授武学,雨雪来后弟子们都去休息,我自然也不必待在此处,最多偶尔锻心练神时呆上片刻罢了。”

李忘生抬手扶额,失笑道:“是忘生想多了。”言罢收回打量的视线,目光转向那边正摆弄着箱中物事的三人,见他们将摆件与小玩意儿一一拿出来赏玩,神色颇为兴奋,不由松了口气。

他先前在谢云流的极力推荐下,买了不少楚天社的特产,什么造型奇特的眼饰,色泽古怪的帽子,雕成奇形怪状的木雕与摆件……此刻看到那些东西被琳琅满目摆放出来,在这庄严肃穆的殿宇中居然毫不突兀,不由莞尔:

能将这些东西衬托的如此正常,师兄这古怪设计功不可没。毕竟——连那么突兀的鹦鹉雕像都能与大殿的风格融为一体,动静结合相得益彰,一些小玩意儿而已,相比之下毫不起眼,甚至称得上相映成趣。

果然还是师兄最了解他的弟子们。

看过寰宇殿,两人又顺着下方去了折麟阁,见了阁主林索与谢云流这些年来的诸多收藏,之后又去带月阁与披星阁看了看,待到天色渐暗,才离开寰宇殿,去了观心武场旁的食堂用餐。

他二人面容陌生,外貌又出色,忽然出现在饭堂里本该引来旁人瞩目,然而刀宗的弟子们一心向武,几乎无人对他二人的出现投以关注。相比他们,后来的三名刀主倒是收到了热烈的欢迎,不时有弟子凑上前去,试图讨教个一招半式,得到些武学上的指点。

李忘生叹为观止。

“我平日里很少来这边,多是自行开火。”谢云流丝毫没有出手捞三名弟子一把的想法,拉着师弟选了些适口的饭菜便捡了角落坐下,“等明天补充些菜蔬米面,咱们就不过来这边了。”

李忘生大致猜到了他不来的理由,垂首轻笑:“师兄当年在纯阳时也这般受欢迎,你的弟子这点很像你。”

“比我可差得远了。”谢云流哼道,“若非我如今回返盛年,这会儿早有人围上来了。”

李忘生没忍住偏过头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这种对比……大可不必。”

谢云流抬手塞了个包子过去:“笑我是吧?快吃!吃完看师兄怎么教训你!”

“唔……”李忘生伸手按住被塞入口中的包子,咬了一口,皮薄大馅,味道着实不俗。他咽下口中食物,拈着包子歪了歪头,道:“师兄教训师弟,本就天经地义,忘生——悉听教导。”

谢云流眸色一黯:“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别讨饶。”

“……才不会。”李忘生被他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欲盖弥彰般将余下的包子送入口中,心头砰砰直跳,又有些不服气,“说不定到时讨饶的是师兄……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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