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兄、兄台?

在叫他?

莫铭微微一怔,见谢云流因为没得到答案双眸微眯,眸中红意更甚,忙答道:“上元二年十月。”言罢想了想,又改口道:“辛丑年。”

谢云流双瞳剧震。

“辛丑……竟已是十年后?”

船舱那边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谢云流霍地转头看去,就见已然穿戴整齐的李忘生正肩披氅衣站在那处,眉眼微垂,若有所思。

“不可能!”谢云流下意识反驳,目光却落在李忘生那头银发上。先前在舱内光线未明,看不真切,此刻他借着月光清楚瞧见那如雪发色,仿佛被什么刺到一般收回视线,忽然脚下用力向着舵手所在的船尾楼冲了过去。

“宗主!”莫铭吃了一惊,正要去追,眼角余光瞥见纯阳掌教向着自己所在走来,脚步一顿,还是反身行了个礼:

“李掌教,请问我们宗主怎么了?”

李忘生闻言看向他:“小友是师兄……是刀宗之人?”

莫铭:“……正是。”

——完了,看来李掌教也失忆了。

他有些绝望的抓了抓头,又有些庆幸:好歹李掌教这次还记得刀宗,想来不至于如宗主那般,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贫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李忘生抬眼看向船尾楼,那边此刻隐隐传来一阵喧哗声,依稀有船员不满的吆喝与斥责,想是师兄在将人叫起询问详情,“一觉醒来,师兄忽然恢复成盛年模样,似乎记忆有失。但按照小友所言,贫道的记忆似乎也出了问题,不知小友可否为贫道解惑?”

莫铭看了看他,又看向船尾楼,略一犹豫,才道:“不如等宗主回来后晚辈一起解释?”

“……也好。”

回想起先前舱中种种,李忘生拢了拢身上的氅衣,视线转向船外,瞧见月色下仍旧浊黄的水域,无声松了口气。

……

一个时辰前——

昏昏沉沉恢复意识,李忘生才动了动身体便觉不对:这一觉未免睡的太沉了些!

自打被押送到千蛛殿起,醉蛛就一直以折磨他为乐。最初还因背后之人的吩咐有所收敛,时间一长,折腾的手段就花样百出,昨日更是直接放了百余毒蛛来咬他。被活生生噬咬血肉的痛苦实难言喻,以至于他竟就此昏厥过去。

但此刻李忘生醒转后,却察觉被毒蛛咬过之处已无痛感,只余周身酸麻,原本束缚着他的锁链也不见踪影,手脚恢复自由,但是……

什么人正赤身裸体搂着他!

察觉到某隐秘之处的异样感,李忘生霍地睁开眼,身体一动,明显觉察到有什么东西从那处抽出。

那是——

李忘生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原本还有些昏沉的神智瞬间被惊怒所取代,他心中杀意大盛,坐忘心法流转间已将对方震飞出去,掌中蓄力:

醉蛛竟敢用出这等下作手段?!

该杀!

他起身向着那跌出之人便是一掌拍出,心底只剩一个念头:先杀此獠,再诛醉蛛!正好束缚他的锁链已不见,他虽内力不济,杀人的实力还是有的!

然而那人方才能被他轻易震开,乃是因为尚未清醒,毫不设防,此刻却已醒转过来,警觉地闪身避开他含怒一击,黑暗中只听一声冷哼,跟着那人竟欺身上前,欲要反将他擒拿。

李忘生自不会坐以待毙,虽然体内只余不到四成内力,却也丝毫不惧,悍然迎上,眨眼间便与之拆了数招。

以他如今的实力,即便内力被药性消磨大半,寻常江湖人士也不是他的对手。然而那人身手却很是了得,出手狠辣无比,招招不留余地,李忘生越打越心惊:醉蛛这是从哪儿找了个高手?

此等厉害人物,竟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李忘生心头杀意愈甚,这等魔头,绝不可让他逃脱!

两人在这狭小的房间中你来我往,片刻间拆了百十余招,黑暗中目不视物,偶尔触及对方身躯,便可知两人皆是不着寸缕。少了衣物摩擦声响,接招全凭听风辩位,一番打斗下来,均是额头见汗,杀意凛冽。然而他二人无论身体素质还是自身实力均在伯仲之间,一时半会儿根本分不出胜负,反倒在交手的过程中隐隐察觉几分熟悉之感:

对方所用的,似乎与纯阳的擒拿手相仿?

还有偶尔点来的剑指——

某个极度令人不愉的可能性浮现在脑海中,李忘生心中怒意更甚,趁着一招擒拿手贴身靠近,忍不住开口质问:

“既为纯阳弟子,缘何行此腌臜之事?!”

那人正转腕云手推他,闻言周身一震,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李、忘、生?!”

他语气中怒意澎湃,几欲择人而噬:“你也要杀我?!!”

这人竟知晓他的身份!

李忘生怒极反笑:“欺师灭祖,当诛!”

那人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好,好一个欺师灭祖,好一个当诛!”

他忽然奋起周身内力压降下来,生受了李忘生一掌,伴着清脆的错骨声响将他压制在榻上,一手按住他肩膀,另一手以小臂抵在李忘生咽喉处强行迫他仰头:

“你可真是谢某的好师弟!”

李忘生正要补招的手僵在当场。

……师兄?!

他直到此时才意识到那声线颇为熟悉,竟与记忆中的师兄有几分相似,先前含恨道出的“好”更与宫中那时如出一辙。

可——师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与他……

一怔之下错失时机,被对方趁机点中要穴,李忘生顿觉周身瘫软,再无力反抗。

抵在喉间的手臂收回,窒息感消失,李忘生有些狼狈的汲取着周遭空气,耳边清楚传来“咔”的一声,是对方将被他打脱臼的关节接回,心中一凛:

“师兄,你——”被我伤到了何处?!

然而他话才出口,就被对方伸手扼住咽喉,只听谢云流恨声道:“连你也要杀我,竟还这般……”他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两人此时的状态,呼吸粗重深吸口气,“赤身裸体,寡廉鲜耻……”

为了压制李忘生,谢云流大半身躯都压在他身上,先前只顾迎敌,并未在意,此刻意识到对方的身份,相贴之处忽然起火般烧灼起来,一路蔓延烧至心头——李忘生努力仰起头,艰难开口:

“我……不知……是……你……”

“怎么,敢做不敢认?!”

扼在喉间的手指骤然收紧,黑暗中谢云流的声音低沉暗哑,俯下身凑到他耳边:“方才不是还说我欺师灭祖,当诛么——嗯?我的好、师、弟!”

“我以为……是……醉……蛛……辱我……非……自愿……”

他说的实在艰难,到了最后已是含糊不清,就在李忘生几乎要因缺氧晕厥过去时,喉间的力道再度松懈,空气涌入气道,刺痛感令他无法克制呛咳起来。

“醉蛛?干他何事?”

李忘生艰难理顺呼吸,仍觉喉间火辣辣一片:“忘生……咳咳……被抓至此,醉蛛奉命看守于我。”他略一犹豫,并未将对方因当年谢云流杀他雌蛛一事折磨自己等话说出,师兄此刻怒气上头,只怕又要以为他花言巧语推卸责任,还是不要火上浇油的好。

饶是如此,谢云流似乎也未相信:“你编瞎话也靠谱些!他已被我逐出长安,你又如何能遇见他?”

他忽然又暴怒起来,按住李忘生的肩头:“不对!他一个苗疆人,如何称之为欺师灭祖?他抓你到此,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我床上?还……”

按在他肩头的手动了动,向下摸去,摸过赤裸的胸膛与腰线,直达毫无遮掩的下方:“有意引诱我?!”

手掌过处传来阵阵酥麻,激的李忘生险些呻吟出声,他吃力地蠕动双腿,试图遮掩身体上的糟糕变化,力持冷静道:“忘生醒来便已在此……师兄什么都不记得吗?”

“我该记得什么?才醒来就见你欲要杀我——”察觉到他的闪躲,谢云流变本加厉压制着他,一手在他腰侧牢牢按住,另一手扣住他下颌,声音中带了些不耐烦,“别顾左右而言他,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休要花言巧语骗我!”

突然出现?

李忘生挣扎的动作一顿:师兄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先前……或者,并不知道与他一起的是自己?

以谢云流的心性,若非自愿,谁能迫他亲密接触?能让他拥入怀中的,必然是他心甘情愿倾心对待之人。

他忽然剧烈颤抖起来:所以,师兄如今已经有了伴侣?他莫非以为先前是与伴侣翻云覆雨,床笫之欢,因此才会毫不设防拥着他入睡,醒来后又这般惊怒?

——那我算什么?

被折磨多日的狼狈、被万蛛噬咬的痛苦,此刻随着身体上的不适与难以分辨的嫉妒同时浮上心头。李忘生本以为自己早将年少时的那点绮思压下,却没想到时隔数十年,竟会以如此狼狈的情状被重新翻出,又摔成粉碎——

是了,宫中一役之后,师兄恨毒了他,又如何会与他……只能是将他当成了旁人。

到底是谁,有幸成为谢云流的伴侣?

“你抖什么?心虚了?”

见他久久不语,似乎不敢回答自己的诘问,谢云流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怒意更甚,扣着他下颌的手指用力:“李忘生,说话!”

言罢见李忘生仍旧不肯开口,只牙冠紧要全身轻颤,皱眉去扳他脸颊,指尖触到他脸颊时润开一片湿意,不由一顿,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可思议:“你哭了?”

李忘生不答,却忽然转头咬住了他那根手指,用力咬合,瞬间便将他指腹咬出了血。

谢云流:“!!”

他又惊又怒抽回手,正要发火,却听隐约一声哽咽,而后是李忘生暗哑反问:

“师兄既然恨我,又何必问我?

“左右我说什么,你都、都不信。

“遗迹如此,今日……也如此……”

“什么遗迹?”谢云流的声音有些疑惑,又有些几不可察的慌乱,“你、你又要花言巧语骗我!明明是你主动出现在我榻上,又满口不知所谓之语,还这般……”

他似乎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仍逡巡在身下人腰间,被烫到般收手起身,屈膝之时却碰到了他身下,忽然一怔,像是抓到了罪证一般伸手抓握住,呼吸粗重:“你竟然——”

勉力隐藏的要害被抓住,李忘生克制不住惊喘出声,羞意与恼意同时浮上心头:

被发现了!

被师兄发现了!

耳边传来谢云流满是不可置信的质问:“李忘生,你莫非……”

李忘生呼吸一滞,无力的手指蜷起,艰难攥紧成拳,听着他一字一顿将那个被他极力隐瞒的事实说出口:

“……喜欢我?”

悬在心底的巨石骤然跌落,沉甸甸砸入心底,李忘生没开口,但沉默已经表明了一切。

“不,你素来无心,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谢云流却冷声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心念电转恍然道:“原来如此,你赤身裸体出现在此处,便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吗?满口谎言乱我道心,以身为饵诱我入毂……李忘生啊李忘生,你简直——不知廉耻!”

“大师兄!”

李忘生霍地抬起头,在黑暗中直勾勾盯着眼前看不清面目的人,呼吸急促:“我的确心悦师兄,但出现在此绝非本意,更无害你之心!”

他咬紧牙关,语声中甚至带了几分颤音:“喜欢师兄,就算不知廉耻吗?”

“你喜欢我?”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嗤笑,笑声中带着明显嘲意:

“你心悦我,却要来害我?

“你喜欢我,却要来杀我?!

“李忘生,你的喜欢是真要命啊!”

那笑声似在嘲笑他,又仿佛在自嘲,显然并不相信。

李忘生早在开口时就已猜到结果,并不意外,可真正听到时,仍觉心头一片寒凉,闭目侧首齿关微颤。

谢云流却似被他这番话惹出怒火,伸出另一手扣着他下颌:“你以为说些情情爱爱的鬼话,我就能放过你?”

“师兄大可当我不曾言明。”李忘生艰难屈膝,试图重新遮掩那处不堪,“我本也没想让你知道。”

“晚了!”

谢云流忽然攥紧手中那物,不顾李忘生的痛呼屈起左腿抵着他的双腿将之分开,强硬嵌入他双腿间,俯身压下与他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你此时说出,不就是想让我心软?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不介意成全你一、腔、痴、心!”

“师兄……”李忘生心头一颤,对上近在咫尺的双眸时更是心弦紧缩,隐隐生出不妙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谢云流语带讥诮,“做你所想之事,干你,或者上你?随你挑个喜欢的形容。”说着松开他那物,掐着他的腰身将他按向自己。

“!!”李忘生被他所言震慑,又清楚感觉到那抵上自己小腹的勃发之物,惊骇一瞬后慌忙挣扎,“可……师兄不是有了伴侣……”

谢云流掐在他腰上的手一紧,怒极反笑,按在他的下颌的手指上移,摩挲着他微颤的唇瓣:“李忘生,你可真是什么谎话都能说出口,为了逃走还要凭空污我清白——我却偏不叫你如意。”

话音未落,他已恶狠狠咬住李忘生下唇,利齿划过柔润唇瓣,轻而易举尝到了血腥味。

刺痛激出一缕闷哼,又被碾碎在交叠的唇齿间,这个明显带着恨意与宣泄意味的亲吻又狠又重,偏又在深重的恨意里卷出几分错觉出的缠绵来。

李忘生穴道被制,手足无力,只能任由他肆虐,心头一片茫然,又可耻的沁出几分欣悦:

师兄没有伴侣……是他误会了?

但,师兄既然如此恨他,为何又要吻他?

还——

感觉到火热的手掌用力揉过前胸,划过下腹,在他丹田威胁般徘徊按揉。要害落于人手的危险感令李忘生战栗不已,也将他险些被情热烧垮的理智惊回,艰难摆首在亲吻间挣出一线自由:“不可——”

师兄并不心悦他,甚至——恨他,这种情况下,怎能……

“有何不可?”

后穴忽然被入侵,柔软的穴口轻而易举将入侵者纳入,濡湿的内壁绵绵密密吸吮上来,全不似主人那般口是心非。谢云手上动作微顿,呼吸粗重,忽然并起两指向内用力按下:

“你竟早有准备——哼,果然天性浪荡!”

李忘生被他堪称粗暴的动作激的惊喘出声,心底却苦闷异常:不久前他们的身体还连在一处,此刻入侵自然熟门熟路——可这种事他要如何说得出口?

还要平白被污天性浪荡!

李忘生几乎可以想见对方将要口出恶言,一时只觉又哽又难受:

师兄既然恨毒了他,又为何做到这个地步?

就因为他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然而想象中的恶言相向并未出现,谢云流只是沉默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匆匆扩了几下便抽出手,跟着火热硬物抵了上来。

他却并未急着进入,呼吸粗重的缓了两息,忽然道:

“李忘生,你究竟为何来此?”

李忘生的心神都被抵在门扉前的恶客所慑,惊慌之下艰难抬手去推:“师兄,不可,你不能——呃啊……”

话未说完,就被破门而入的恶客冲撞成破碎呻吟。

耳边传来谢云流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就不该对你留有期望!”

言罢那人劲腰摆动,丝毫不给他缓冲的功夫一插到底,竟就这般不管不顾抽插起来。

“!!!”

李忘生心神剧震,连连吸气才缓过神来,意识到他先前一问另有深意,慌忙答道:“忘生当、当真不是有意寻你,是那醉蛛——”

“花言巧语,满口谎言!”谢云流受够了他这漏洞百出的说辞,怒意勃发,牢牢压制着李忘生,“认识你这些年,我竟从未发现你是这般巧言善辩、狡猾奸诈之人!”

他倾身贴近,粗重的吐息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似要与他耳鬓厮磨,身下却肏弄的毫不留情:

“拒绝我,勾引我!”

“骗我,又要杀我!”

他咬牙切齿地一口咬在身下人左耳上,齿关用力——

“李忘生,你叫我如何信你?”

李忘生痛的倒抽口气,被他激烈的抽插搅得几欲窒息,身体因毫不留情的冲撞不住上移,又被箍着腰身扯回,承受身下激烈的抽插,层叠而起的快感与呼啸汹涌的悲意交织崩裂,令他心神巨颤,悲从中来:

错了,都错了!

心头浮现出浓烈的倦意与悔意:他不该一时冲动吐露心迹。明明早已压下心中妄念,只求能接师兄回家,做一对寻常师兄弟。可这一切都因他冲动毁却,竟至如今……

明明是与爱慕之人交合,为何心底腾升而起的毫无喜意,只有悲凉?

不能这样下去——!

李忘生艰难寻回几分理智:“大师兄,你太偏激了!忘生并非要杀你,是、是错认了你的身份!”

“骗子!”谢云流一个字都不信,抬起他一条腿俯身压下,一边肏弄,一边呼吸凌乱细数他之行径,“能熟练使用纯阳擒拿手的只有你我与师父,我又一再开口质问,你却说你认不出我?!你——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

“忘生从未骗你!所言……呃……所行无一虚假!”

因为体位变换,身体深处某个敏感之处忽然被顶到,李忘生何曾试过这等欲仙欲死的滋味,略有疲软的那处竟再度挺立,他脑海中空白一瞬,才回过神来,匆忙解释,“多年未见,是故……”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谢云流微微一顿,开始着力向着那处冲撞,“我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被你骗的团团转的静虚子了,两年前我或许还会相信,可现在,我不信了!”

“!!!”

敏感之处被连番刺激,情绪激荡之下,身体却比平日更加敏感,随着谢云流的肏弄颤抖不休。他试图出口的解释与劝解不是被冲撞成碎片,就是被对方以唇舌拦截,根本诉说不出,只能被动承受。

身下早已一塌糊涂,不知何时已因粗暴的挤压与揉弄释放出来,李忘生脑海中昏聩一片,待察觉身上之人忽然用力挺动数下,将温凉体液股股射入时,心中忽然自漫天悲苦中生出恼意:

不行,不能如此!

李忘生急促的抽气,艰难攥紧拳强行运转体内真气,硬生生冲开被制住的穴道,趁着谢云流失神之际一掌拍在他肩头,骤然翻身骑跨在他身上,伸手去点谢云流要穴,呼吸急促:

他必须阻止师兄!

谢云流一时大意被他掀翻,察觉到他意图,反应极快拆解他的动作,惊怒交加:

“我就知道你想杀我之心不死!”

两人瞬间拆解数招,然而李忘生本就因强行冲穴内息岔乱,体型又不如谢云流健硕,最终仍被再度压制,恢复成原本的上下体位。

耳边传来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什么情啊爱的,都是骗我的!你突然出现在这海船上,就是想杀我!”

“不,我——”,反抗都被对方镇压,李忘生又怒又急,奋力挣扎,“师兄!不要一错再错!当年之事遗迹中我已说清,可你就是不肯信,如今又——”

“够了!”

谢云流勃然大怒,“两年而已,你便连我的声音都忘却了,却又摆出这副熟稔的样子,不觉得可笑吗?!”

他用力压制着李忘生,胸口剧烈起伏:“也对,你的确不认识我,你熟悉的师兄已经死了,死在一路追杀下!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艰难苟活至今,就为有朝一日,能扯下你的虚伪面具,叫你为放弃我付出代价!

“李忘生,这两年里,你扪心自问,当真便能高枕安卧,全无悔愧吗?”

低沉沙哑的嗓音响在耳畔,充斥在其中的浓烈恨意几乎要将李忘生点燃。虽然早在遗迹中时就知晓师兄恨他,可此刻再度直面这种恨意,还是在如此荒唐的情境下,李忘生仍觉心弦巨震,痛彻心扉。

悔愧?他何尝不悔,何尝不愧?

两年前的遗迹之变再度浮现在眼前:风儿重伤,师兄愤而出走,自此刀宗广收门徒,再无回返之意……他想留的不但都没能留住,反而失去了更多,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如此?

李忘生只觉眼前阵阵昏黑,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呼吸亦变得凌乱。

不该这样……

他和师兄不该如此——

体内真气越发紊乱,千头万绪纷至沓来,激荡之下,李忘生只觉喉头一甜,哽住的残血骤然呛咳而出。

温热的液体大半溅在谢云流的脸颊胸膛上,却仿佛灼热岩浆,后者被烫得浑身一震,被怒意冲昏的头脑终于找回些许理智,嗅到周身萦绕的血腥气,慌忙松开身下之人踉跄后退,双眸圆睁,满腔俱是自厌自弃: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怎能对忘生……

然而他才退出半步,手腕忽然一紧,竟被李忘生起身抓住,用力扣紧:“不许走!”

咳出哽住穴窍的残血后,李忘生的神智反而清明几分,又没了情热影响,终于意识到两人对话中不对劲之处:

“你方才说,‘能熟练使用纯阳擒拿手的只有你我与师父’此言何意?”

“你——”

“你口中的‘两年前’是指什么时候?你为何连‘遗迹’是什么都不明白?”

李忘生没理会他的迟疑,脑海中飞快将两人先前对话过了一遍,当时情绪激荡,不曾细想,此刻才惊觉其中怪异之处:

师兄为何口口声声自己突然出现在他榻上,纠结的俱是当年之事,对遗迹中的惨烈过往却只字不提?

身下颠簸,耳边亦有水浪之声,显然他们此刻正位于水上。师兄先前似乎也提到“海船”,可苗疆位于内陆,哪儿来的海?

这不正常!

结合他方才所言,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李忘生脑海中:莫非是师兄记忆有失?

亦或者,是他有了什么奇特境遇,得以回返过去?

那风儿,还有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转圜余地?

谢云流被他死死抓着,慌乱了一瞬后才回过神来,抖着手去探他脉门。待察觉到他是因强行冲破穴道导致经脉受损,好在并不严重后才松了口气:“你先放手。”

“先回答我!”李忘生却执着的继续追问,“两年前——到底是什么?”

他执掌纯阳多年,一派之长的气度已成自然,只有面对亲近之人时才会着意收摄。此刻心急之下气势全开,一时竟将谢云流震住,顿了顿才道:

“两年前……我连累纯阳,又打伤师父,的确有错,但我不懂,你为何要蛊惑师父,将我交给朝廷?”

提起此事,怒意与隐藏的悲怆再度浮现在心头,谢云流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我本已想好只身远走,绝不连累纯阳,你们又何必如此轻而易举——放弃我?”

竟是这个“两年前”!

李忘生震惊之下霍地站起身,踉跄走到一旁隐约可见的桌边摸到灯盏与火折子,抽出点燃,一点昏黄瞬间驱散了满室黑暗,仿佛也驱散几分弥漫在心间的阴霾,灯光之下,两人终于看清了彼此的模样。

一个比记忆中年长,另一个比记忆中年轻,却都有着一头素白长发,发丝蓬乱,并未遮掩俊美的面庞。

——皆与记忆中有差。

两人视线相对,一时怔然。

似是故人归,霜雪染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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