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也的“客气”还没有说出口,手机铃声打断我们的客套。
我和她不约而同低头去找,铃声来自我的手机。
是我爸。
当然是我爸。
我拿着手机在周令也的家里环顾一圈,没有找到合适避开她接电话的地点,干脆坐到沙发上接起来。
我爸,陆建军,年近四十的男人拥有一把浑厚的嗓子,电话一接通就劈头盖脸问我:“你拿家里钱了?”
我赤脚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皮垂下去,不看周令也,只看自己的脚踝,“拿了啊。”
“还回来。那是你妈买项链的钱。”
他说的简单,我嗤笑一声:“她把我赶出去,我没钱了。”
“所以你妈给你找了工作啊,去那个什么厂不是挺好吗?你自己吃不了苦,赖谁?”
“好个屁。”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我就来火,音量不自觉的提高了,“她他妈的是让我去正经厂子吗?你告诉我济宁路除了鸡窝哪儿还有厂子?!”
众所周知,济宁路是丘市的红灯区。
一想到贾芳明故作轻描淡写地让我去那种地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的也好歹是我爸!你女儿去做鸡你就有面子死了是吧?”
我爸显然是不知内情,听完我这么骂他他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电话里至少安静了五秒钟,他那种‘我再有问题也是你老子’的派头就摆了出来,“那肯定是你听错了!你妈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的!你别跟我扯这些,赶紧把钱拿回来!否则我揍死你!”
“揍,你有本事找到我你有本事就来揍!”我后槽牙都咬紧了,一字一顿的骂他,“你说得对,我妈是不会让我去那种地方的,毕竟我妈早跑了,不要咱俩了!”
“你妈不要的是你这个赔钱货!”
好,我怒气之中戳中了陆建军软肋,活该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手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僵了三秒钟,后知后觉的发现陆建军骂完那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抬眼的时候果然对上了周令也忧心忡忡的眼睛。
有一瞬间我被她的眼神击中,走神到十万八千里想要问她一句‘你的眼睛里是只能装下我一个可怜人,还是能看到全世界的流民?’
不过我张嘴的时候说的是:“我爸,又发神经呢,不用理他。”
周令也的五官没有动,看向我时连眼睛的弧度也没有动,可我分明看到她的眼底氤氲了一层水雾。
“你在可怜我吗?”等我回过神的时候,这句话已经说出口。
周令也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重新看向她摊开的作业本说:“没有。”
“不用可怜我,也不用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