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吧。山里的动物们叫他们山神族,或者,他们也是这样称呼自己的。
慕容轻傻了似的看着这一片掩埋在积雪和土石之下的废墟,难以想象这里原来竟然是一个山村。没有成型的房子、没有田地和菜园、也看不出哪里有豢养牲口的痕迹,曾经有过的生活痕迹已经被岁月无情地抹去。
慕容轻慢慢地在废墟之间走过,一遍一遍地寻找着能让他的灵魂产生共鸣的东西。可是没有,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心里那个无形的缺口仿佛越变越大,笼罩在心头的茫然的情绪也莫名地变得沉重起来,最终引出了仿佛潜伏在灵魂深处的深沉的哀恸。
青树不声不响地在村头的山坡上找到了一处塌陷了一半的窑洞,生起火堆,把他们从山下带来的干粮放在烤架上加热。睡袋也得烘热了才能睡,不能离火堆太近,但也不能远。山里一入夜温度特别低,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等青树搭在烤架上的小锅里水花滚开,方便面的香味开始飘散出来的时候,慕容轻终于结束了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游荡,失魂落魄地低着头蹭过来了。青树也不多问,递给他一杯热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餐具把锅里的面条分开。两个人沉默地吃过了晚餐,收拾收拾,又没事情做了。
青树盘腿坐在睡袋上看着慕容轻,慕容轻已经钻进了自己的睡袋,捂的严严实实的,盯着劈啪作响的火堆出神。青树看着他长长的眼睫毛忽扇忽扇的,没忍住,伸手过去在他脑袋上轻轻拨拉了一把,“想什么呢?”
慕容轻瞥了他一眼,难得的没想要躲开,“什么都没想。”
青树心里泛起一丝柔软的感觉。这么些年下来,他一共也只找到了三个族人,凌冬至从小在城市里长大,不说养尊处优,至少生活条件是十分优渥的。他的性格里自然而然地带着衣食无忧的恬淡温和。小七却与他截然相反,他的手掌长满了茧子,眼睛里染着霜,看任何人的时候都带着不动声色的提防。
他就像一头捱惯了欺凌的小兽,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荆棘丛中。每一道刮伤都被他谨慎地掩藏了起来,生怕血腥的味道会引来更加凶猛的天敌。
青树不敢探究他到底经历过怎样的过往。他的直觉和那双见惯了世情的眼睛告诉他,那绝对不会是一个充满了阳光与欢乐的单纯故事。与之相比,那个一模一样的哥哥留给青树的印象反而要模糊得多。
青树压下了心头的一声叹息。
“在想什么?”
慕容轻摇摇头,他的目光投向窑洞之外,像是仍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执意要来这个地方。
“想什么?”青树又问。
“我在想,”慕容轻唇边浮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纹,“可能好多好多年前的夜晚,我的爸爸……”爸爸这个称呼让他觉得生涩,慕容轻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我的爸爸和妈妈就坐在这里,跟我看着一样的星空。”
青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出去,山里的夜晚有种城市里所没有的澄澈。星光闪亮,穿透了千年万年的光阴,流转在慕容轻琥珀色的眼瞳里。这样的夜晚,这样寂静而又安详的时刻,陌生的思念悄然滋生,潮水一般无声无息地漫上心头。慕容轻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勾勒素未谋面的父母的样子,想象着来自他们的亲吻与拥抱以及源自骨血的……爱。
这里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也是与真实的自己最为接近的地方——不是被叫做慕容轻的自己,而是那个襁褓之中懵懂无知、纯白无暇的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