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宝兀自在炕上坐着,眼就盯着阮琅,盯着他脚步踉跄的走向自己,看那青砖地面被他踩得一行湿漉漉的脚印。
噗通!阮琅跪在善宝面前,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羞惭,头垂得低低,再低声唤了句“小姐”。
身侧炕几上的茶汽袅袅浮游上善宝的脸,雾里看花般,也就看不清善宝的表情,但听她轻嗤一声道:“好端端的,为何跪?”
听她的语气,阮琅猜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更何况阮琅晓得他的这位小姐聪明绝顶,瞒是瞒不住的,坦白也必然是死路一条,唯有折中下,说一半编一半,若能蒙混过关就算自己福星高照,反之,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是时候了结了,背负一身的秘密,压得乏累。
阮琅慢慢抬头,被酒气打过的脸黯然失了往日的俊雅,无有年少的轻狂,却是被世事磋磨过后的少年老成,想来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看善宝的眼神竟像是已近知天命,而声音,嘶哑得仿佛被什么割破,努力挤出一个笑,问:“小姐可知我在善家多少年了?”
善宝揣摩他突然问这个的意思,万般思虑不透,也就答:“大抵,四五年了。”
锦瑟一旁燃了香,难得她出门还带着这个,正把善宝需要换的衣物熏着,阮琅贪婪的深吸一口,仿佛回到多年前,他自卖自身到善家,初次见善宝就是这个味道,那时起他就牢牢记住,每每死到临头,他都祈求老天让他再闻一闻这味道,而今善宝就在上面高高坐着,与初次见她时一样,当时管家善梁说:“这是小姐,此后没事你离远着。”
他应着“是”,人是躲的远远的,心却跟的紧紧的,后来发现善宝是个极其随和之人,还顽皮,他就大胆的开始接触善宝,于是,整个善家的男仆,他与善宝交情最好,甚至善宝曾说:“改天给你梳俩抓髻,你就冒充丫鬟跟着我。”
算起来,他其实在善家足有六年时间,听善宝说四五年,他纠正:“小姐记错了,是七年。”
善宝掰着指头算,怎么算都不对。
阮琅笑的都是那般清苦,一如他的心思:“在济南六年,在雷公镇一年,可不就是七年。”
可以这样计算吗?
善宝道:“雷公镇是祖家,不是善家。”
阮琅目光如灼的看着她:“对于我,小姐在哪里,哪里就是善家。”
这样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表白什么,善宝猛然忆起紫竹苑那次,他搂着自己时的异样,作为女人,对这种事情还是很敏感的,因此不希望再交谈下去,绕到前面的话题,善宝道:“为何跪?”
阮琅见善宝并未被他方才的一番忆往昔而打动,仍旧铁青着脸,唯有坦陈:“我之前说不认识拉车的那老伯,其实是诓小姐的,既然错,当然跪。”
他承认了,善宝心里一阵激动,希望由此而层层拨开迷障,能找到杀害樊老爷的真凶,赶着问:“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糊涂你为何瞒着我。”
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暖和之际,日光铺满窗户,又强硬的透过棉纸洒入房中,而炕上燃着火盆,屋子里暖如春日,阮琅额头渐渐冒出细微的汗珠,纵使跪着,也还保持着该有的风度,忽而叹口气:“我瞒着小姐,是因为那家的小姐。”
他说的这话很绕口,善宝细细斟酌,大概是关于感情之事。
果然,阮琅继续道:“当初我与老爷走散,流落到七星镇,巧遇到樊少爷在调戏一位姑娘,我义愤填膺,出手打了樊少爷,那姑娘对我施以钱财谢恩,我接受了,因为我身无分文,别说住店,吃饭都没有钱,孰料那姑娘要我送她回家,我方知道她并非七星镇人,家在距离七星镇不远的儒林庄,她姓沈,家里是开玉器铺子的,我见她一个姑娘家,义不容辞的把她送了回去。”
接下来善宝似乎猜到了,他被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