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婚仪总是热闹而麻烦的,等一切外界流程停当之后天都已经黑尽,只剩下最后一样——洞房。
傅琮安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在席面上转桌喝酒的时候照样喜气从容,可等重新站回门前的时候居然莫名紧促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搭在门上欲推未推,不知道的当他是要进哪家女子闺房。
“青繁。”他朗声一喊,没有响动。
正安坐在床边的黎青繁猛的一个机灵,手指拧住,有些懊烦。喊什么,这通家都是姓傅的地界,他不是想进就进。绅士什么呢?
随后便是开关门的声音,黎青繁的心蓦的提到了嗓子眼。
拜过堂之后他就被送到了卧房,里面烘着暖炉熏了香,傅琮安跟他说有安神的效用,觉得累了可以揭了盖头直接睡,私下里不用管那么多规矩。
黎青繁做不到听话,他从坐下就担忧起了“洞房”。
他身子生的怪,从小在父亲的嫌弃和母亲的哀叹声里长大。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是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可等大了一点察觉了,没少偷偷躲起来掉眼泪。他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没人落生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而且既然这样不喜欢为什么要让他长大呢?
黎青繁第一次想到了自杀,结果当然没成,现在手腕上还有那时候剌的口子留的疤。他剌的深,都分不清是疼死过去还是淌血淌晕的了,只知道睁眼时一片恍惚,还以为自己进了地狱,过会儿才发现是医院,腕子上已经止了血撩了针不让动了。
没有一丝得救了的喜悦反而后悔,早知道就该一刀扎进心口了结。谁让那时候脑子忽然一转,担心万一扎偏了还要进医院,到时候衣裳一脱医生什么都看了他还死不掉那得不偿失,结果没想到还是来医院躺了一遭。
鬼门关是迈进去半步,也破天荒收获了父亲和自己的第一次谈心。说的不外乎是没什么比命重要,终归都是爹娘的孩子这种虚头巴脑的话。
可怜他还真信了一段时间,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闷头钻进诗书话本里求平静。直到傅琮安出现才彻底醒过味儿来,原来是一直在等着个不亏面子的“好儿婿”。
现在迎男人进门的不是没有,可无一例外都是做小,而且来头大多不干净。他身上还有黎家大少爷的名,是绝能成了旁人的添头的,这会让他的父亲母亲抬不起头。
父亲没他说的那么在意自己,母亲也因为他不得将身边伺候的丫头扶成二房。
得体的面子做了,实际无处可撒的怨气就落到了他头上。尤其二房得子得势之后,他更过的不好,有一次还让他听见了在跟自己儿子说哥哥是个怪物,不要理。
虽然表面上依然是吃穿用度齐全的大少爷,但在日常言语中被摆弄嫌弃之色有增无减。弄到最后,只有一个胞妹关系还算亲和,却也差点因为他要被送给傅琮安做齐人之福。
所以他再觉得自己无辜也无济于事,亲人犹此遑论外人了。在听傅琮安说喜欢自己想结亲的时候,他张嘴就是一句:“你是沾了疯病吗?”只恨不能立即脱了衣服叫他看个清楚。看他还喜不喜欢!
可他做不出那种衣不蔽体的事,他还要脸,他不想再看到那种隐而不发的鄙薄眼神了。
即使出嫁前打定主意横心嫁了要赌一把,可真到了这个寸节上,他心里还是打了一把退堂鼓。
所以揭了盖头喝了合卺酒之后,他说什么也不愿意主动回到床边。其实如果可以,他连合卺酒都不想喝,仿佛只要这个酒不喝,那么他们还有最后一层窗户纸,他还可以全须全尾的体面离开。
他尝试和傅琮安求情:“今天能不能……”黎青繁想说能不能只躺着不动他,但舌头如打结,连眼睛都不敢与傅琮安对视。新婚夜拒绝丈夫,简直就是在触人霉头。
傅琮安倒是听出了话里没说出的拒绝。作为一个围着他前前后后转了几个月的人,他当然知道黎青繁对自己的冷热,自己虽然算强娶了他,但也是真心实意的。尤其在他发现黎青繁可能过得并不好之后。
这还得归功于他频频上门拜访。
戏楼那一见可以说令他魂牵梦萦。那天晚上躺在床上闭上眼出现的都是这个人的样子。他已经从骆展铭那里知道了这位黎大少爷甚少出门,自己又实在不想放弃,所以对上门一事显得主动的很。毕竟机会总要自己创造。
然而上门上得多了自然就很能发现些问题。
最首要的,便是一位父亲竟然丝毫不介意儿子与别的男人扯出暧昧关系,甚至主动撮合,还替孩子道歉麻烦他谅解黎青繁这副寡闷沉郁的性子,当的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可要知道外头最看不起的就是男人跟男人扯上那档子关系。不正经!即便龙阳之好由来已久,但传统正根总以传宗接代为先,光是看黎父便也清楚了。大房二房具在,好几次还有意无意的向他提及自家女儿,心思昭然若揭,对已颁布了有一段时间的一夫一妻倡议完全就是耳旁风的态度。
自己作为如此,思想上居然就能开化到撮合儿子和男人的姻缘,而不是去选门第小姐为媳绵延香火吗?黎青繁可是黎家大少爷啊!
再者就是黎青繁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架势,自己说要带他出门他都会先向父亲或者母亲投去目光,得了许可才出去。
这件事黎父倒也是同他讲过,说黎青繁生的难,从胎里带了弱疾医不好,就很少让他出门。可傅琮安看着,只觉得人远没有那天在戏楼找他说理时鲜活,脸上或是因为局促显得红扑扑的,总之病气丝毫未见。最后只建议黎父越是这样越是要让人多出去走走,闷久了反而不好。却只得了黎父的讪笑换了个话题。
他有一种自己被隐瞒了什么的预感,但不在意,反而趁着黎父对他的这个和气势头主动提了两家结亲,轻轻松松让黎父答应了他抱得美人归。
现在这种预感又回来了,但他仍然不急:“那也得要把衣服脱了才能睡。”他略过那半句道。
黎青繁听出来了,紧促的眼里倏而闪过明亮的光抬头向他确认:“你答应不碰我了?”一双杏眼无辜而纯真,平白让傅琮安觉得自己有些罪恶。
他也想让自己君子一点,可他做不到。在席面上的和刚刚喝下的酒在不断地发酵催软着他的神经,他好容易等到今天,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了,绝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即使惦记着洞房并未真的喝多,也还是免不了有一丝飘然。
黎青繁久未得到回应,心里又开始打鼓,一把清凌凌的声音放的更软了:“求你,我,我还没准备好,”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扯住了傅琮安的袖子,“我害怕……”
傅琮安的喉咙不争气地滚了滚,一面燃起欲望的火苗往下腹滚一面又为自己的心思不齿。
他努力克制道:“觉总要睡,先脱衣服。”十分欲盖弥彰。
黎青繁无法,只能老老实实开始脱衣服。这件事实在很需要勇气,他在心里给自己鼓劲,等到浑身只剩里衣缩进床里的时候,竟莫名发展到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不是早就想好了吗?
于是他按住了傅琮安正要拉灯的手。
傅琮安依然温声:“怎么了?”
黎青繁真希望他等下还有这么和风细雨的声音。嗫嚅道:“你知道了是带着病的,对吧?”这话乍一听很突然,傅琮安却知道离清楚自己被隐瞒的事情不远了,莫名正色起来。
他收回手,顺着话:“知道。”
“你觉得我像病了吗?”他们两个现在就这么挨着枕头说话,还真有点夫妻话私房的感觉。
“我只觉得你不太开心。”意思就是不像了。
黎青繁却恍然生出一种委屈,连一个外人都能意识到的事他的家人却从来不愿多说。他咬了咬嘴决定坚持下去:“那你好奇吗?”
这话问的讨巧,既可以问他是否好奇不像病了又为何说病,也可以问他是否好奇自己为何不开心。傅琮安据实回话:“好奇。”同时试探性的将一只手搭在了黎青繁的手上,权做安慰。他没有说觉得为难就不必说,他需要黎青繁说出来,破而后立,晓喻新生。
傅琮安还在期待黎青繁究竟会说出什么,如此辛苦隐瞒。却只见他眼睛一闭双唇抿紧,继而猛将他的手扯过来落在了胸膛之上,呼吸急促而起伏明显。至于手感……
手感居然是软的!虽然好像有某种布料遮于其下,但触感绝对真实,傅琮安诧然,男人怎么会有如此绵软的胸脯?尤其黎青繁看起来细胳膊细腿,根本不存在发达盈实的肌肉走线,胸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肉?完全可以被捏起来。
在惊疑中,他迅速将黎父和黎青繁的异常串联起来,确定这就是他们隐瞒的事情。
傅琮安的手掌厚而热,烫的黎青繁心口烧,过了好久才愿意睁开眼睛,颤着声问:“你明白了吗……?”他明明是个男人,却多出了一副女性部位,他当然无法坦然。
“你是因为这个才求我不碰你的?”傅琮安没回答他,而是另起了话头。
那一瞬间傅琮安其实有好多话想说,最后折中才问了这么一句话。这一刻他的猜测几乎已经得到了实证,黎青繁在家的确过的并不好,他无法想象一个这样的人是如何在家中生存,甚至遭受冷眼委曲求全。难怪黎父说他这个儿子性格寡闷沉郁,巴不得赶紧送给他,更难怪明里暗里要捎带上女儿,原来是要封他的口!
傅琮安一时竟不知道该为谁唏嘘。一个大好的姑娘竟这样差点成了陪衬,而且是不是没有他,黎青繁就会被送给别的男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傅琮安的后槽牙都咬紧了,没有控制住表情,让黎青繁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就听黎青繁嗡声嗡气的跟自己认错,说:“不是故意要瞒你到现在,我……”我了半天,最后竟然我出一句:“你可以直接休了我的……”
黎青繁原本其实想说我们可以和离,但这件事本就是他们家不地道在先,他实在没脸要求和离。
大喜的日子被要求离婚,傅琮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省了慢吞吞安慰人的心思,直接拧着黎青繁的肩膀掰过来沉声质问:“你以为我会讨厌,然后把你休了再让你滚回家去?”
黎青繁忍着剧烈的心跳缩着脖子点了点头。他们现在脸对着脸,他看到了傅琮安棕黑色瞳仁里的自己,快要哭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突然知道了这种事不生气呢?傅琮安只觉的被气的心脏疼,鼻间扑出浊气后如法炮制一般,不由分说地拽着黎青繁的手往自己的下身去:“你现在也摸到了,清楚了?”
黎青繁吓得如遭电击,他从未做过如此流氓的事情。偏偏力气没有傅琮安大,挣不动,只能狼狈地感受着那火热东西的跳动,眼泪彻底被激了出来:“放开我……求你……”
殊不知适得其反,迎来了傅琮安的一记猛锤:“我想肏你啊,你叫我怎么放。”声音扑到耳朵上,更明显的还有鼻间丝丝绕绕的酒气。
这是黎青繁第一次听见这种脏话,呜咽着什么话也不会说了,只知道跟一条鱼一样挣动着身体努力踹腿争取空间,却只把被子弄起个鼓包。
慌乱中的他只知道,傅琮安果然是个色欲熏心的登徒子,他要跟傅琮安做那种事,要把自己赔出去了。
这大喜的洞房之时,傅琮安本就存了些旖旎心思浑身火旺的不行,被黎青繁这么气一遭更是无处释放。他一只手随随便便就将这人的手给锁住了,另一只手得了方便一把抽下了黎青繁的亵裤,手指偶尔贴到腿侧肤肉触手生滑,真是叫他好不留恋。
黎青繁不敢动了,腿却不受控制的发抖。
傅琮安无视了黎青繁的抗拒,霸蛮地翻到了他的身上,借着灯光在身下投出一片阴影,眼神如同火舌刺痛着黎青繁敏感的神经,好像下一瞬就要席卷而来。
“不……”黎青繁儒弱地拒绝着。实际也只能徒劳的偏过头去逃避,如一只引颈就戮的天鹅一般梗着脆弱而美好的脖子。他的心正在不断往下沉,只要沉到听不见响了就无所谓了。
傅琮安就那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脖子。嘴唇和舌头一点点划过他因拧着脖子而明显扯起突出的筋脉,气息灼热而湿痒。
傅琮安心里闷着气,一是为黎青繁尚不具名的遭遇,一是为黎青繁竟然早想好了要和自己离婚!似乎笃定自己会因此对他退避三舍。因此下嘴也就不多客气,偶尔更故意用齿尖溜过跳动的脉搏将咬未咬,手更是直接扯了早被揉乱的里衣要一见其下真容。
他下的手重,竟连黎青繁用来束胸的布条一次性给扯了下来。那双乳肉也是随之重重一抖。
鸡皮疙瘩起来的感受让黎青繁的呼吸变紧了,艰难地挤出了一点声音:“……放过我。虽然知道肯定逃不过这一遭,但他还是不愿就此被迫承欢。
傅琮安心软了几分,抬起头来凝视着眼角挂着可怜泪花的黎青繁,伸手替他抹了,压着火哄道:“你都没问过我,凭什么觉得我会讨厌。”眼神一错不眨地盯牢身下的人,“今日成亲就想着叫我休妻,你真舍得。”莫名有点嘲弄。
听着是有点道理,但黎青繁很想说这不是他舍不舍得的问题,但他怕再惹急了这人,只能又拿出那副听话姿态服软:“是我太害怕了,对不起……”
“我也吓到你了,对不起。”傅琮安温柔地摸了摸黎青繁的脸,“我们扯平了。”
虽然场合不太对,但这么正式的三个字黎青繁也是第一次听。居然有人真的对自己道歉的时候?他一下就愣住了,不知该做何反应。还是傅琮安拍了拍他的脸:“傻掉了?”
黎青繁慢半拍地摇头,然而还没摇完,便听傅琮安询问:“现在我可以亲你吗?”感觉不够明确他又补充了两个字:“亲嘴。”
黎青繁的脸猛一下就红的滴血,比这大红的喜床也差不了多少。他不明白傅琮安为什么永远可以这么直白,说喜欢是喜欢,说成亲是成亲,除了亲嘴甚至还能说出那种脏话来……
心神全部被一件事抢走,他根本都没发现傅琮安忍的有多难受。
傅琮安从黎青繁第一次求他开始就硬了,那样懵懂而纯粹的样子反而成了欲念的温床,经由他的眼睛落进心里疯长。现在慢慢哄着人调情,别说有多钝刀子剌肉了。
“给不给亲?”傅琮安又问了一遍。
黎青繁还是点头,心里却说刚刚求你不也还是照样摸了亲了,问他还有什么用。却又会生出一点被考虑的喜悦,家里从来不会有人问他,他怎么想是不重要的。
于是傅琮安托起黎青繁的脸,两个人鼻尖顶着鼻尖,“不要害怕,跟着我。”傅琮安低声哄着,而后从啄吻开始,一点点侵入黎青繁薄红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