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西风徐徐回头,目光落在兰猗身上,见她面如惊鸿,却无痛苦之状,也就放心,这才回答秋落道:“偶尔经过,发现了侯府的马车,所以……”
轰隆一声雷鸣,他后面的话给覆盖住了,新一阵雨落,雨幕中的白马西风左顾右盼,京城虽然寸土寸金,此地却甚为空旷,并无避雨之处。
兰猗忙喊他:“快进来!”
白马西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那么窄,不必了。”
他说着催促那马,想往前找个可以避雨的地儿,可是越往前走都是平头百姓之家,屋檐低矮,残垣断壁,容不下马车也容不下他这样高大的身躯站立,若非是无意中闯到此处,他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天子脚下还有这么一处破败之地。
车厢逼仄,也还能再容纳下两个人,只是有些挤罢了,兰猗晓得他虽然是江湖人,心里装的却是孔孟之道,再勉强他亦不会进来,索性喊他停了车,刚好骤雨匆匆来匆匆走,雨势渐弱,淅淅沥沥的,兰猗就由秋落搀扶着下了马车,就近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出来开门的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媪,兰猗指着雨落不止的天道:“婆婆,我们路过此地,这雨太大,道路难行,想借你这里避一避雨,可以么?”
老媪眯着眼睛看了看她的穿戴,非富则贵,冷冷道:“我们这些草民,招惹不起你们这些官宦人家,可是念你有了身孕,随我进来吧。”
兰猗忙道谢,同时也感谢腹中孩儿的帮忙,回头看白马西风道;“进来吧。”
白马西风却指着马车:“你们进去避雨,我在车里避雨。”
兰猗见他如此固执,只好道:“我有话对你说,且是非常重要的话。”
如是,白马西风才将马缰绳拴在附近的一棵树上,他尾随兰猗进了老媪的家。
这户人家,单单一个家徒四壁都不能形容何等贫穷,外屋一口做饭的锅,里屋一铺睡觉的炕,此外兰猗看不到其他陈设,仅有的几件破衣裳堆在炕的一角,那被褥亦是千疮百孔,就在这千疮百孔的被子里躺着一个老翁,不住的呻吟着,听有脚步声杂沓而来,他支撑着欠起身子问:“谁呀?”
老媪淡淡道:“过路的,进来避避雨。”
老翁忙道:“快上炕吧。”
原来,屋顶的瓦片碎了,雨水灌了进来,屋地中间已经给雨水打成一个坑,坑里积着一汪水。
秋落纵使嘴巴刁钻,此时也不免啧啧道:“我的老天,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兰猗的心突地有点痛,想起公输拓说的,最初公输拓是为了报私仇才想杀宇文佑,后来他看到了生灵涂炭,他已经不再想起自己的私仇,而是要给天下百姓讨个公道,听说宇文佑为博苏银狐一笑,曾在上元佳节搞宵禁,所有百姓都不准上街看花灯,于是那一年的那一次上元佳节,整个京城大街小巷花灯遍布,赏灯的却只有他与苏银狐两个,每每提及此事,公输拓告诉兰猗:“那个时候我就想杀了宇文佑。”
今天看到这对老夫妻艰难的日子,兰猗也恨不得立即杀了宇文佑,他当初为了让欣嫔胡七儿高兴,肯封赏一只猫为花贵人,还赐予那猫很多珠宝,他为何不来这里看一看,或许他给这对老夫妻一两银子,老人家也会有几天好日子过。
老翁又呻吟起来,好不住唠叨着:“我的腰,我的膝盖,哎呦好痛,哎呦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