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一位侍卫突然闻到些许花香。
他仔细嗅了嗅,觉着有些熟悉,却又总分辨出花香的来处与品种,转头正想与同伴说呢,竟发现对方依然靠着墙睡着了。
他原本准备将人叫醒,但脑子突然混沌一片,竟也觉着困顿不已。
想着就算将柴房的大门敞开,那赫舍里夫人也不会逃跑,他迟疑片刻后,便果断躺到地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两人陷入深度睡眠,甚至开始打起呼噜之后,不远处院墙突然冒出一颗乌溜溜的脑袋,仔细看,便能发现对方头顶绑着一块黑色方巾。
那人有些不太习惯地在脑门儿上挠了几下,却很快被手上突兀的触感给惊了一下。
他脸上略有些懵逼,不过很快想起,福晋因为担心他原本锃光瓦亮的脑门儿在黑夜中太显眼,于是特意嘱咐他拿块方巾给绑上。
真是莫名其妙,他这么些年出任务,可从未因脑袋太亮惊动他人。
当他是灯笼啊!
真不知道福晋哪儿来的这样的想法。
那人再次抬手整理了下头上方巾,这才翻墙入内,很快潜入柴房。
这样的深夜,些许声响就能惊动一片人,所以那人原本也未想着叫醒赫舍里福芸。谁知也不知怎地,他才来到对方身前,还差好几步呢,就见赫舍里福芸突然睁眼,又很快闭上,身子也下意识地开始颤抖,活像他要将她打死一般。
他长得有这般吓人?
那人不禁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须臾又顿住,不对,黑灯瞎火的,这位佟夫人根本就看不清他脸呀。
这些个高门夫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
那人心中嘀咕,却立刻从胸口衣襟内掏出一封信,径直塞到了对方手中,然后转身便离开了柴房。
转身那一刹那,他恍惚看见一片刀光。
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头,又在触及方巾前便拿了下来。
原来,他脑门儿真的可能吸引来旁人目光啊。
等他离开后,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后,赫舍里福芸才终于睁开眼,抬手将那封信抓住放到眼前。
一封信?
赫舍里福芸怔愣片刻后,立刻拿起匕首在地上刨了个坑,赶紧将其埋入土里。
等明日,明日寻个空隙,总能看看这封信究竟写了什么。
虽然不知这封信究竟是何人所书,但对她而言,总归是个希望。
“信送到了?”宝珠看着地上跪着的黑衣男子,眼底微微有几分好奇,“你真没有弄出声响,招来佟家守卫?”
那佟家可是战功赫赫,家中守卫也多是真正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哪儿至于那般容易就让人潜入进去了?若如此,那佟家上下上百口人,岂不是性命随时受人威胁?
男子似乎看出了宝珠的怀疑,当即神情庄重地回答:“回福晋,一来在下潜入的是佟夫人的住所,那地儿地处偏僻,仅有两个守卫,一个是退伍的残疾老兵,一个甚至不曾上过战场,潜入难度不大;二来如我们这般的存在难以训练,寻常人根本养不起。”
“至于信件,”他拱手道,“幸不辱命。”
宝珠点了点头,心里十分满意。
李嬷嬷会意,当即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进了对方手里:“你既完成了福晋吩咐的任务,这便是福晋给你的奖赏,以后自当尽心为福晋办事才好。”
男子捏了捏荷包,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当即磕头道谢。
没两天,赫舍里福芸便传来了消息。
她当然是没办法写信的,一来受人监视,不敢轻举妄动;二来每日备受折磨,也没那个时间去写信;三来,她手中并无笔墨。
但赫舍里福芸是个聪明的人,她看完宝珠信件之后,心底立刻有了盼头,心态自然没有之前那般心如死灰——
为了取信赫舍里福芸,宝珠在信中透露了一些信息,也算是一种试探,若是她猜到自己身份,她自然会更信重她,但若是她连自己身份都推测不出,那她以后自然也不会对赫舍里福芸抱有太大期望。
四福晋想让她做埋在佟家的探子,收集隆科多受贿的证据。
明显,四福晋是想要毁了隆科多。
而这,正巧与她心底的想法不谋而合。若非身处后宅,也没个帮手,她早就给那对奸夫□□下毒报仇了。
只是收集隆科多行贿的证据,虽然很难,但……
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四福晋的人联系,又担心贸然行动会引来其他人的怀疑,赫舍里福芸并未轻举妄动,而是每日入睡前都会用自己的血液在匕首上写上“我答应”三个字,然后放到显眼的月光下,每日醒来又会立刻擦去。
直到第三日,赫舍里福芸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发现匕首上的血字早已消失不见,这才停止了这个举动。
因为她时常用匕首自残,因擦拭血字而留下些许红色的沙土,倒是不曾引来其他人的怀疑。
宝珠收到赫舍里福芸答应的消息后,早有预料地点了点头,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前儿些日子,听四爷提起,十三爷将要被放出来了?”宝珠转头看向李嬷嬷,“可曾定下确切日子?”
之前十三皇子胤祥因为在康熙气头上的时候替太子求情,于是受了迁怒,被康熙直接关进了夹蜂道。
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年,太子都复立了,胤祥却还被关在夹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