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知隽只会说“哇哦绝了”之类毫无营养的彩虹屁,几乎是小学没毕业的词汇储备量,不能再多了。
但段骁恩不一样,他虽然并非科班出身,但如今他也看了不少书,对镜头语言略懂一二。
“你发现了吗?导师进门后,镜头向右偏了一下,其实是他把左边那一扇门关上了,这颗镜头是导师的视点镜头。”段骁恩在这一段情节结束后说道。
佟知隽回想了一下,道:“我怀疑我这长的不是俩眼睛,是两个摆设,看这么多遍我从来没注意到左边那扇门关上了。”
有的人看电影看得很细致,而有的人更喜欢体会情节,佟知隽就是后者。
段骁恩也曾是后者,但是他现在是演员,一部电影想吃透,就需要多去留心细节。
“我最近在学镜头语言,感觉很有用途,学得还算可以,所以才会注意到。”段骁恩为佟知隽挽尊。
佟知隽忽然想起来《不见硝烟》,问道:“那你是要试试《不见硝烟》那个男二号了?”
“还没想好。”
“好吧。”
电影仍然在继续,看着段骁恩专注的模样,佟知隽第一次有了一种不能读懂段骁恩的感觉。
这很奇怪,明明他们是天生的伯牙与子期啊!
甚至佟知隽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无意间的某段对话,或者别的什么。
但他确定,自己对段骁恩还是不够了解。
或者说,几乎没有了解。
危险造访
电影看完,他们分别睡觉去了。
厚重的窗帘拉好,伸手不见五指。
佟知隽住在客房,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他有些迷茫了,段骁恩是不是真的如郁川野所说,根本不在意演什么角色,也不在意在圈内的地位?
相识以来,他也没有问过段骁恩为什么回国,从前是什么工作,哪儿上的学,家在何方,家庭如何,他对段骁恩的了解,全都是当下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是“过去式”。
佟知隽心烦意乱,试图回想电影,去压制住繁杂的思绪。
但是脑子里反复都是安德鲁将流血的手浸入冰水中的画面,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格外清晰。
环境光使冰水看起来是发灰的幽暗的浅绿色,鲜血将冰水染红,逐渐放大的bg也颇为紧张,每一个节拍都像是心跳陡然加速。
混乱的感觉又在心中占领高地,佟知隽迫切希望和段骁恩谈一谈。
爵士乐像白细胞在身体内可以游走一样,能够直接钻进没有缝隙的心里,佟知隽不安地侧卧,蜷起身子,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鲜红的冰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佟知隽警觉地在黑暗中坐起身。
卧室门没有关严,只是虚掩着,他似乎闻到了不属于这间屋子的气息正在悄然靠近。
极其轻的“咔哒”一声响,使佟知隽本就敏感的神经被触动,剧烈跳起来。
他蹑手蹑脚靠近客卧的门,从门缝向外看去。
难道是进贼了?
忽然,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小赵,你的房子不是租出去了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带着混响,应该是站在楼道里。
佟知隽一愣,赵眠满?
房门的锁是数字密码锁,段骁恩住过来后已经换了密码,赵眠满怎么打开的?
尚不清楚赵眠满有什么目的,佟知隽不敢轻举妄动。
他早就觉得赵眠满好像有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果然验证了他的直觉可靠。
赵眠满压低声音说:“卫生间水管坏了,租客不会修。”
门外的女人似乎又疑惑地问了句什么,但赵眠满没有理会,小心翼翼进了屋,关上了门。
又是“咔哒”一声,重重敲在佟知隽的神经上似的。
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走进来,佟知隽悄悄拿起手机,躲在门后调暗屏幕并静音,拨打了110。
还没等电话接通,赵眠满就猛然转头看向了客卧。
佟知隽忙避开门缝,怕赵眠满看到他。
一时间整个房间静谧无声,段骁恩睡着了,对危险一无所知。
赵眠满去开主卧的门,佟知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但不知为何段骁恩锁了门,没能被打开。
报警电话已经打通了,但佟知隽不敢说话。
因为他刚刚隐约看到了什么东西在反光,似乎是管制刀具。
赵眠满转头就朝着客卧走来,佟知隽轻轻放下手机,他知道赵眠满应该是早就在监视段骁恩了,所以清楚他今天来了,也清楚现在所有灯都关掉了,人在睡觉。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佟知隽根本没睡着。
佟知隽连呼吸都放轻了,手边唯一可能用来防身的,就是桌上一个拳头大的石膏装饰物,约等于没有。
赵眠满轻轻推开了客卧虚掩着的门,定睛一看,床上并没有人,于是便反应讯速地回头朝着门后挥臂,手中正拿着一柄匕首。
站在门后的佟知隽准确地擎住他赵眠满的手腕,用力一掰,使他脱力,手中的匕首掉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眠满错愕了一瞬,瘦削的脸上流露出狠戾又怪异的表情,用另一只手去抓佟知隽,却被佟知隽一个侧身躲开。
佟知隽抬手就是一记上勾拳,赵眠满牙齿相撞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再伸腿一绊,他便踉跄着跪倒在地上——没有直接趴下,是因为佟知隽顺势反剪了他被捉住的手臂,强硬地压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