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出院一天。游弋不好多走动,只能坐在轮椅上,周骁扶着点把手,跟他一起在门口迎接客人。
游弋已经穿不了正装了,只在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长衫,他瘦了很多,衣服又宽大,显得他的肩膀更加薄削。游弋表情淡淡地跟来客握手,言语间又是往常规矩寡淡的样子。周骁推他回去的时候,忍不住把手搭到了游弋肩膀上,游弋回过头来,这才微微笑了一下。
游文茜的交际圈子很小,到场的只有些音乐圈子里的好友和几个她曾经的学生,再加上些近亲,小厅里都没坐满。墙角摆了一架精致的钢琴,两边的白幕上播放着游文茜曾经的演奏影像。有些影像着实挺久远,那时候的游文茜甚至还是少女模样,眉目间是和游弋相像至极的清雅味道。
这些资料应该不好找,游弋没有料到周骁会如此用心。他不由偏头看了周骁一眼,周骁察觉了,低头轻声道,“怎么了?”游弋摇摇头,握住了周骁的手。果然,周骁和他一样,都是很吝啬的人,也就是因为如此,周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程度也会更深。所以,自己才会这样的渴望成为周骁眼里的那个人吧。
周骁由游弋牵着,一直关切着游弋的情绪。因为今天周敬言和叶欣惠一个都没来。周骁给叶欣惠打电话的时候,她说话支吾,只说了周敬言在外省开会赶不回来,自己手头也有要事。周骁知道他和游弋的这桩婚姻从来是梗在他父母心头的一根刺,但没料到游文茜的葬礼叶欣惠也这般推脱,不由十分火大,没有听完就直接挂了电话。他知道游弋肯定也发觉了两人的缺席,但游弋不言不语,一如既往的从容通达。
最后,游文茜的遗体被推了上来。这还是游弋第一次见到自己母亲死去的样子。经过入殓师的修整,游文茜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她平日最喜欢的裙子,神态安详,真正像是睡过去了一样。周骁没再站着,而是在游弋身边蹲下来,伸手揽住了游弋的肩膀。游弋轻轻往旁边一凑,就贴住了周骁的面庞。游弋这才发觉,整个过程比他想象的安静多了。当棺盖缓缓合上时,游弋闭上眼睛,听见最后那合拢的声响,仿佛心里最深处那些扰动痛苦的部分也被同时锁上了。游弋向司仪伸手要了话筒,“我想给我妈最后弹一支曲子。”
游弋用了墙角那架钢琴,弹的是入门的车尔尼的曲子。这是游文茜教他弹的第一支曲子。
周骁抱着手臂,看着游弋挺直的背脊,灵巧而有力的手指。游弋远比他想象的强大。
云暖风熏,入秋后难得晴热的下午。
周骁推着游弋从墓地往车走。
“不想这么早回医院,稍微呆一会吧。”
周骁没反对,在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微风吹得游弋的发丝往后拂过来,擦着周骁的手背。游弋看着远处的一片的墓碑,眼里终于显露出空寞的哀伤来。周骁发现,在失去重要的人时,他和游弋,总是相伴着彼此的。
周骁伸手笼住游弋的头发,在手心可以抓成一小簇,“头发长了。”
游弋也伸过手来拨弄了一下,“是有点长了,回去你给我剪吗?”
周骁笑了,压低身体,“我只会给你推成我这样的板寸,还想不想我剪?”
游弋也跟着笑,他抓着周骁的手指偏过头来,周骁能看见他细密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你喜欢?”
周骁顺势圈住游弋的脖子,头抵到游弋的脖颈间,在他耳边轻声道,“……喜欢。”
游弋便低着头继续笑。
周骁的手正好能搭到游弋的腹上,手掌下一拱一缩的全是孩子热闹的动作。
“它怎么动这么勤?”
“被勒得不舒服吧。”
上回险况后,孩子的位置落的有些偏下,游弋一直戴着矫正胎位的腹带。
“我给你松一格吧,”周骁说着把手从游弋背后伸进他衣服里头,找带子搭扣的位置,“它不消停你也不舒服。”
“你这动作,给别人瞧见了就是一副色急样啊。”游弋笑着调侃他。
周骁挑眉,用额角去撞游弋,“胆儿是越来越肥啊,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