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长安东南,终南山。
这几日,修真大派太乙门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门中修真者上至掌教、各大长老,下到普通的弟子皆神色匆忙,面带疲色,但是无一人露出半点愁容,反而是神采飞扬,不为别的,只为每五十年一届的修行界最大的盛事——佛道大会即将在太乙门举行。而且,更令太乙门上下脸上有光的是今年的佛道大会将是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宏大的一次,不仅有天龙大陆顶尖的修真门派参与,还有来自全凡界其他各大陆的修行门派共聚会武。
主峰翠华峰上早就开辟出一大块的空地,搭上了擂台,擂台的边缘插着一面红色三角旗,旗子上标有擂台的号码,翠华山上总共设立了从1到10共十个擂台,可以同时进行十场比试。空地边缘也摆满了桌椅,以便各大门派弟子观摩之用。在翠华山其他两峰玉案峰和甘湫峰上设立了擂台和斗场。
太乙掌教天阳真人率领着门中数大长老正在翠华峰顶迎接各大门派的参赛高手,其余的二、三代弟子则忙着进行最后的扫尾工作。
由于前来比试的门派众多,翠华峰上上至山顶,下到山腰到处都布满了五颜六色的剑光。按事先商定好的规矩,每一个门派都要先到主峰办理登记手续,然后进行抽签,再进入各大比试区。比试区共分三个,翠华峰是第一比试区,玉案峰是第二比试区,甘湫峰是第三比试区。每一个比试区将分别负责接待多达二十个的门派进行比试。
天阳真人目注着飞来飞去的剑光,担忧地说道:“两位师叔,我看这次会武我派很不乐观,奇亚大陆,古老大陆,流星大陆上修行之风很流行,高手如云,相比之下,我们天龙大陆固步自封,难以抵挡。”
他身后一共站着两位长老,都是慧字辈的高手。慧云真人淡淡地瞥了天阳一眼,说道:“掌门,贫道以为大会实行的是五局三胜制,这对我派很有利,其他门派高手虽多,但也只能选出五个出来比试,如今我和慧雨师弟都已经达到了天人期的境界,掌门也已是归真期的高手,再加上天雾和天云师侄,我们五个人参加比试,胜算很大。”
天阳真人微微动容,面带喜色道:“师叔言之有理,可惜星婷那丫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不然以她的修为足可以在会武中大放异彩。”他神色激动,言下颇有唏嘘之意,想是对弟子紫星婷极为看重。
慧云真人笑了笑,捋须道:“星婷这孩子倒是修真奇才,假以时日,必能为我太乙一脉增光添彩。掌门也不必担心,星婷这丫头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如今出色的年轻弟子众多,谁的见识广就占优势。”
两人正谈笑间,突然从山下飞来一个弟子,恭身行礼道:“掌门,据山下弟子来报,古老大陆的修真大派玄武门长老武玄前辈到了,同来的还有奇亚大陆的暗月家族和流星大陆的西风家族,还有——”那弟子说到这里话语间有些犹豫,看了看天阳真人,欲言又止。
天阳真人皱眉道:“还有什么?”
“还有日月大陆的天魔峰。”弟子不敢隐瞒,遂说了出来,面色有点难看。
此言一出,天阳真人与慧云、慧雨同时变色。天阳不愧是一派掌门,他立刻恢复了平静,对那弟子说道:“你去忙你的事吧。”待那弟子恭身行礼走后,他这才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叹道:“当今正道大昌,群魔退避,没想到一次佛道大会又将他们全部引了出来,看来名利一事果真诱惑巨大。两位师叔,你们二老对天魔峰有什么看法?”
慧云捻须摇头道:“群魔被正道压制了上千年,如今有机会露面自然不会错过。不过,天魔峰的魔孽虽然厉害,但我正道门派居多,相信他们未必成得了大气候。只是若排出十大修行门派的话,天魔峰恐怕能占上一个席位,这对我们太乙门来说是一种潜在的威胁,除非能有门派在分试中将天魔峰击败。”
一直默然不语,双眉低垂的慧雨闻言双目一睁,精光如电芒一闪即逝,“慧云师兄,我太乙门从开派祖师太乙真人以来,修真当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疾雷破山而不惊,白刃交前而无惧,视名利如过隙,那十大修行门派的头衔不争也罢。”声如幼童,说罢,径自闭目养神起来。
慧云脸色微变,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天阳真人则面露尴尬之色,岔开话题道:“师叔,贫道下去迎接众位同道。”说罢,径自腾空而下。
在翠华峰接近山麓之处有一大湖,名曰“翠华天池”。天池被青山环峙,绿波鳞鳞,湖光山色,群峰倒映,端的是诗情画意,美不胜收。从天池之上垂下两条白色匹练,悠悠洒洒,倾喷而下,似滚雪涌潮,又宛若九天银河泻地。
此时飞瀑下方的一方巨石之上站立着三个相貌奇特出众,使人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的少年。这三人正是杨天行,帝释天和布哈达,三人从禅灵寺一路南下来到了终南山上。
杨天行双手负背,仰首望空,一身黑襟飘飞,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做响。帝释天白衣如雪,面如冠玉,一头亮眼的蓝发狂野地飞舞在空中,不过与此很不相称的是他此时正涨红着脸,意图和布哈达辩驳着什么。只听他忿忿地说道:“大笨熊,你是修炼不了天人录的,你少在这做梦了,就你这样子,啧啧!下辈子吧。”
布哈达仍然是那身灰白的长衫,帅气的面孔上布满了邪邪的坏笑,看到帝释天那副着急的样子,他十分开心地道:“小子,跟你说你也不懂,大人自创的天人录是适合各个种族的,只要我老布潜心修炼就一定可以达到神级,不过要是能吞噬几个高手的阴灵那就更快了,嘿嘿,说不定再过两年我就可以坐上神鬼界的第一把交椅了。”他想到开心处,得意地狂笑起来。
帝释天气个半死,冷笑道:“即使你能修炼天人录,但天人录在大人的手里,有本事你去拿啊。”
“切!你以为我不敢啊!”布哈达大怒,他最恨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杨天行,那是他心中的一块伤疤。他见帝释天在一旁冷笑不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禁不住转向杨天行换上一副献媚的笑容,笑嘻嘻地道:“大人,可否借天人录给看看。”
杨天行回过头来,讶道:“你要天人录干什么?”他刚刚一直注视着山上飞来飞去的剑光,顺便寻找凌燕的身影,却一无所获,来来往往的人群他都不认识,所以对帝释天和布哈达在争论什么也没有仔细去听。
布哈达涎着脸道:“我能不能也修炼天人录?”他自从听过杨天行无意间提起天人录的事后便一直心痒难熬,只是没敢向杨天行要。
杨天行微微一愣,随即淡淡地道:“可是可以,不过你若修了天人录后便做不回你的大神鬼了。”
此话一出犹如当头一棒,布哈达苦着脸道:“为什么不能做回大神鬼?你不是说天人录适合各种人修炼吗?奶奶的!原来你在骗我。”他失望极了,做不回大神鬼他这一生就了无生趣了,支持着他不断煞费苦心地提升修为的动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君临神鬼界,不再仰那几个大鬼尊的鼻息,所以做不成大神鬼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杨天行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意一般,油然道:“老布,如果你想要,我就会给你,不过修炼天人录之后你将逐渐丧失大神鬼的本性,这你可愿意?”
布哈达连忙摇起头来,恨恨地道:“我就知道你那天人录是个破玩意,打死我也不修炼。”
杨天行微笑不语,他早知道布哈达是以神鬼为荣,势必不愿意舍弃神鬼的身份。
帝释天在一旁落井下石道:“大笨熊,做神鬼有什么好,还不如堂堂正正地做个人。”他见布哈达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布哈达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你们不懂的,不懂的。”
杨天行看了看布哈达,心里叹了口气,他明白布哈达的感受,就象他自己一样,做凡人做惯了,要让他去做仙或是佛什么的,他也不愿意,那种感觉犹如夺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不过可惜的是,凡界有许多人还在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荣登仙佛两界,他们却没想到,一旦成了仙人或佛尊就会逐渐丧失凡人的本性,彻底被仙佛两界同化,忘了祖宗也忘了根。
天人录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为全面的功法,能够一直修到神级境界,也避免了天劫。而当今凡界的各种修炼功法都是单一的,要么修佛,要么修真,又或是修魔,修妖和修冥的相当少见,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杨天行也不敢确定到底有没有人修炼。而这些功法无一例外地都要经过天劫的考验,一旦渡劫成功就可以飞升到其他相应的各界了。再加上以前各界通道关闭,一旦飞升就很少有机会再行回到凡界,久而久之就成了那一界的人。就拿韩一啸来说,从人修到魔,还可以自由出入凡魔两界,但杨天行却觉得如今的韩一啸逐渐对凡界失去了感情,更多的是象一个地道的魔人,对于这点,他也感到无可奈何,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他也不能逼凡人去修炼天人录,顶多尽尽人事罢了。
事实上修炼到现在这个境界,杨天行反而有种十分迷茫的感觉,不象有的人为了修行可以抛开一切,这他办不到,有些事情他拿得起,但放不下,冥冥中有种强烈的责任感在促使着他去履行那种责任。现在想来,他觉得以前佛道的教义中那些抛却尘欲,四大皆空的说法全是狗屁,全是空话,世间没有几个人能真正超然尘事,即便是仙也好,佛也好,又或是神,也有各自的利益。六界的争斗最能反映这一点,真正无欲无求的人是不会无聊到去争风夺利,争权斗势的。
想到这,杨天行长长吁了口气,看着天空之上飘来荡去的修行者,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突然间,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按他的想法来看修行就是修行,有些人为了名利而修行,有些人为了强大的力量而修行,有些人仅仅是为了保护好身边的人而修行,这些都无可厚非,假仁假义的面具是不可能带一辈子的,真正的修行者就应该做一只快乐的小鸟,想飞到哪就飞到哪,只要觉得自己做的事有意义,不无聊就行。
杨天行三人来到翠华峰顶后就看呆了眼,只见宽敞的峰顶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修行者,还有不少人因为没有插足之地而飞到了空中。各种各样的法宝充斥着天空,五颜六色的剑光将天空映得光怪陆离。
“啧啧!这么多人,看来凡界有头有脸的修行者都来了。”杨天行站在一颗松柏上感叹着,他旁边的树梢上早就站满了修行者,见杨天行三人硬生生地挤上来,都不满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