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抽搐让他头部充血,从脖子开始,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太阳穴的青筋可怖地凸起。
有那么几秒,郁琼枝心脏剧烈跳动,骤然又停止了,如同一台不堪重负的即将报废的机器。
“小枝,小枝!”
他独自身处在一个漂浮虚幻的空白空间,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耳朵里的嗡鸣声渐渐散去,他才听见郁佘急切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郁琼枝想说自己没事,开口嗓子里都是浓烈的血腥味,他愣愣地,眼睛发直看地面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刚才吐的呕吐物里,有红色的血迹。
“没……”郁琼枝尝试发出一个音节,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像话,声带像是被撕扯烂了,他于是便闭上了嘴。
“别说话了,没事的,会没事的。”郁佘扶住他的肩膀,一手在旁边的箱子里乱翻找,想要找出一些有用的药物来。
郁琼枝恹恹的,脸上毫无血色,颅内长久承受的高压环境,让他眼睛也发疼,眨了几下眼睛,疼得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低垂下头,本想休息一会,听见了郁佘的惊呼。
感觉有什么东西缓慢地流过自己的嘴唇,郁琼枝抬手一摸,看见自己手指上的血迹,才知道自己流鼻血了。
郁佘撕下一块纱布,往他鼻子上摁,很用力,所以手一直在颤抖。
郁琼枝身体太瘦了,抱在怀里就轻轻的一把,像一捧握不住的细沙。
纱布很快就被鲜血染透了,顺着下巴滴落在衣领处,在白色的布料上晕染出稀薄的淡红。
郁琼枝觉得局促,他不想让郁佘担心,但也不知道怎么止住自己的鼻血,只能一遍一遍用手擦自己的下巴和锁骨,手心黏腻一片都是血。
他眼睑微微闭了闭,被郁佘摇醒了,郁佘抱住他的脑袋,声音也带着颤。
他说:“小枝,你不要睡。”
声调很平静,可是听上去好难过,郁琼枝不想他难过,于是用力睁开了眼睛,开口声音混着砂砾的哑:“你,不要怕……”
郁琼枝抬手,郁佘握住了他的手,捂在手心里。
郁琼枝的指尖凉,手上残留的血液一并沾染到了郁佘的手上,半干的血液黏腻,难以忽视这种感觉。
“我等会……睡一会,你不要怕,绝对不要怕。”
郁琼枝眼睫安静地扇动两下,小脸苍白刺眼,他小声说:“我们一起回去。”
如你
郁琼枝睁开眼,驾驶舱室内环境已经变成了休眠防御模式,只留了几盏小灯,散发着淡淡的光。
周围的环境很安静,他缓慢小心地呼吸几口,气管像是被切割过一般,游走进的身体空气都带着刃,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暗淡的光线中,一个身体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最后蹲在了郁琼枝的面前。
“难受吗?”郁佘单手托住他的脑袋,动作轻又小心,把水杯递到他的嘴边,“先喝点水。”
郁琼枝的嘴唇干裂,渴水得厉害,当即就把脸埋进了水杯里,连着喝了好几大口。
咽下的水也像是刀子,喉管疼得厉害,但至少嗓子不干了,郁琼枝觉得好多了。
他躺回枕头上,因为过度的精神力负荷,他的身体微微酸软,头晕得厉害,欲呕感挥之不去。
郁佘把被子放到另一边的桌子上,杯子碰撞桌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郁琼枝眼睛眨了眨,他感受到郁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过了会,郁佘微微俯下身子,手掌撩开了他的刘海,一遍一遍重复抚摸他的额头。
郁佘的手掌大,手心柔软,手指上有经常劳作留下的薄茧,磨着肌肤,有点麻痒。
郁琼枝还记得自己刚捡回他的时候,他瘦得像只丑猴子,哪里都是骨头,郁琼枝只要轻轻一包就能包住他整只手和手腕。
郁佘动作很轻,没有说话,郁琼枝闭着眼感受了一会,突然感到害怕。
不是怕山壑凶险,危刃夺一线生,他怕郁佘走不出这颗荒凉的星球。
郁佘摸了一会,手心一点一点变得湿润,他顿了一下,凑得更近。
“乖乖。”郁佘轻声叫他,亲他的眼角,把那些湿润的眼泪珠子都含进了嘴里,吞下肚,微微咸涩的味道,弥漫出苦涩,“乖乖不哭了。”
“哪里很难受吗?”
郁琼枝抬起手,压在自己眼睛上,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露出的下半张脸,下巴瘦得很尖。
他放下手,牵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睛红红的,“你都好久没叫我‘乖乖’了。”
记忆里,只有他病得迷糊了,郁佘才会叫他“乖乖”哄他。
可能是跟着人学来的,郁琼枝没有父母,看病时候老是盯着那些有家长陪同的孩子看,郁佘小时候这样叫他,之后就不叫了。
郁佘手搭在枕头边,大拇指擦了擦郁琼枝的眼角,残留的眼泪让这一小块皮肤湿润微凉,很快就变得温热起来。
“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要抱怨我呢。”郁佘也轻轻笑了一声,他靠得离郁琼枝很近,郁琼枝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郁琼枝抬手,光线太暗了,他眼睛看不清,只能去摸,从郁佘的眉毛开始,摸到他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的下巴上。
“对不起。”郁琼枝半张脸陷在枕头里,人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薄得好像一张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