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意识到郁琼枝的紧张害怕,那半人半蛇的怪物在靠近他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郁琼枝看着他咧开了嘴,嘴巴裂开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恐怖地步,嘴唇后一对尖利的蛇牙森森展露锋芒,开叉的舌尖探出又缩回,险些舔到他的脸颊。
然后“嗷呜”一口,怪物矮身咬住了他身后短短的毛绒球尾巴。
细长的舌头紧紧缠绕住尾巴,如绳子一样收紧,脊背登时僵硬住了。
郁琼枝不敢叫,下意思紧紧捂住自己嘴巴,胡乱冲着蛇尾踹了一脚,蛇吃痛,闷哼一声松了口。得了解脱,郁琼枝慌张着转身就往下跑,忙乱之间,还不忘紧紧拽着自己装满东西的袋子。
可他还没跑几步,怪物迅急地追了上来,蛇鳞片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让人汗毛直立,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就被撞碎在了口腔内。
郁琼枝被撞倒在地,因为冲劲太大,倒在地上还翻滚了两下,对上了一对闪烁着兴奋眸光的瞳仁。
这个怪物明显兴奋了,热切地缠上郁琼枝的身体,兔子的身体又小又暖,蛇尾却冰凉得吓人,郁琼枝全身都被缠绕住,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蛇信子吐出,在郁琼枝鼻尖留下湿湿的痕迹,深红色的口腔内壁叫郁琼枝恐惧地紧紧闭上眼,呼吸声从鼻尖挪到了头发上,下一刻,头上软趴趴的小兔耳被尖锐的牙齿咬住了。
侏儒小兔耳朵本来就短,幼年的小兔耳朵长度更是只有成年侏儒兔的一半,这样脆弱的小兔耳被咬着生拉硬拽,怀疑要被吞吃入腹的恐惧攥紧了郁琼枝幼小稚嫩的心。
“啊!”郁琼枝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惧怕,尖叫一声大声哭了起来,双手徒劳无力地扒扣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蛇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哽咽,“你咋能……咋能咬我尾巴!你还咬我耳朵,你不能咬我尾巴……呜呜呜……”
垃圾场
郁琼枝哭也不敢哭多久,慌张短促的哭声很快渐渐低弱了下去,最后微弱得好像小猫叫,只有两只黑漆漆的眼眸水灵灵地不停淌眼泪。
小兔子的耳朵周围遍布了很多神经,是非常敏感的部位,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口腔每一分加重的压迫力度,湿润的蛇信滑过薄弱的耳壁每一寸蠕动。
未知的尖牙刮过耳尖,郁琼枝疑心下一秒自己的耳朵就会被利齿毫不犹豫地刺穿,假象的疼痛叫他血管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怪物有点迟疑地缓慢松开嘴,吐出湿漉漉的一团小耳朵,被口水沾湿的淡黄色绒毛东一撮西一撮地支棱着,不堪重负地歪歪扭扭歪在一边,另一边没被蹂躏的小耳朵还好好地竖着。
发现到这一现象的怪物愣住了,片刻后慌张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表情茫然又困惑,他伸出手碰了碰歪倒下去的小耳朵,动手将耳朵往上一扶,小耳朵顽强地立了三秒,“啪嗒”一声再次耸拉下来。
“……呜呜,我的耳朵,耳朵……”见此惨状,郁琼枝又惊又怕,却不敢大声斥责,没出息地哼了几声,声音又细又弱,讨债也讨得有气无力,“耳朵坏啦,你把我耳朵弄坏啦……”
两只小手胡乱往脸上一抹,就在雪白的小肉脸颊留下几道黑黑的污痕,郁琼枝委屈地用力抹掉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把自己干净的脸蛋儿弄得一团糟。
黢黑丑陋的怪物不通人言,但也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变化,好似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蛇身缠绕的力道渐渐放松,低下身无措地趴在郁琼枝的胸口,身后一段长长的蛇尾无精打采耸拉在地上,再没有开心地直甩。
荒星029被叫做星际沉落的荒漠不无道理,这里的冬天冷得彻骨,这种冷混着呼吸的空气顺着鼻腔割入人体内,直割得人鼻血都要流下来。
新雪下完,悄无声息覆盖在路边冻死的尸体上,直到半个冬天过去,化了雪,冻死的青紫尸体才露出丑陋的疮痍。
对一条小蚺来说,小兔子的体温高到不可思议,和这个寒冷严酷的冬天不同,浑身热哄哄的,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没进行社会驯化的小蚺没有吃过任何人类的食物,吃的都是生骨肉,生吞活剥,血腥味是他认知中最常闻到的味道,他匮乏的脑子无法形容小兔子身上与自己认知截然不同的味道,只能偷偷翕动鼻翼,拿脸颊侧小心摩挲。
郁琼枝想着耳朵坏掉了,心里破罐子破摔也没有怕这奇怪的东西,伸手试图推身上的东西下去,手刚一摸到对方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他就惊讶地“啊”了一声,喊了一声:“你咋那么冷。”
再仔细一看,虽然对方灵活粗长的蛇尾看上去很吓人,但环在他身上的手臂细瘦无比,黢黑的皮肤下面没有一丝肉,骨骼的形状突兀又尖锐,透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因为极度的瘦,脸上的鳞片稀拉拉地翘起,显得两只眼睛尤为大,眼球突出,活像遥远星系之外的外星生物,精亮地闪着光。
既丑陋又可怕的被遗弃在垃圾场的生物。
郁琼枝裹着厚厚的袄子,脖子上系着毛茸茸的羊绒围巾,裹得像个圆鼓鼓的糯米滋,饶是如此还觉得刺骨的冷,而趴在自己身上这条蛇还穿着夏天的短袖,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没有一点御寒能力。
他不敢想对方是如何度过这几天连日的大幅度降温,而冬天远没有结束的时候,第一场新雪过后是绵长慢无尽头的阴寒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