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仁原本只是霾云般沉寂的灰色,渗入强光后奇异地显得透明,像两颗滚落大理石表面的玻璃珠,经由磨洗脱去棱角,潮润而又坚硬。
“不是我。”
他的声音恳切,看进对方的眼睛,“也跟她没关系。”
被手铐桎梏的双腕顶在一起,掌心握了又松,里面全是森冷的汗液。
唐纳德警官从喉管深处嗤笑出声,将手中资料翻过一页。
“你也姓菲尼克斯。如果我没记错,你那个哥哥曾经被起诉过谋杀、虐待、非法□□和侮辱尸体。”
他几乎压抑不住话中讽刺之意,“你家遗传的基因里,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这一次,菲恩没有否认。
眼睑失去提力,慢慢垂了下去。
他在嘴里悄然咬紧牙关,腮骨跟着突起一块。
“或许吧。”他说。
然后无论唐纳德如何侮辱咒骂、威胁引诱,他再没吐露半个音节。
笃笃两声脆响,警监在审讯室外敲了敲单向玻璃。
唐纳德啐了一口,从一言不发的菲恩身前经过,动作粗暴地破开门。
不出所料,警监身边站着态度冷淡的英国律师。
麦考伊律师用他极具修养的口音说:“我需要和我的委托人单独谈,警探。”
措辞清楚,指向明确。听在唐纳德耳里,头皮无处纾解地发痒。
唐纳德将文件扔到脚边,头也不回比了个请便的手势,避进走廊抽烟。
这原本是提供给报案市民的等候席位。警察局内区禁烟,他只得来到这里,弯肘撑在两膝,耷拉着脑袋咬住烟嘴。
直到一双装在警裤里的腿停在眼前。
他先看到灰蒙蒙的一双皮鞋。沿着塌拉的裤线望去,与霍恩警官视线相撞。
霍恩冲他点头致意。眼神死静,连光亮也寻不见。
“他在里面吗?”他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语调也一样。
只不过,唐纳德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见他没回音,霍恩皱眉重复:
“你的嫌疑人,他在里面吗?”
“你是死者父亲?”
从回忆里受害人的家庭关系找到对应,唐纳德掐灭香烟,抬手打算拍拂对方肩膀,以示宽慰,“……别冲动,先让嫌疑人的律师……”
下一秒,被霍恩反手攫住肩膀,猛力推按到墙面。
他的喘息沉重而嘶哑,胳臂如同千钧重石,顶坠在唐纳德胸口,以仅限两人的音量低低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抓来的那个菲尼克斯,在里面吗?”
唐纳德眼球充血,近乎窒息:
“你不能……”
霍恩的手机响了。
他一只手臂仍然横拦着对方,另一只摸进衣袋。
来电显示,是弗莱。
“想给你弟弟求情?”
霍恩近乎克制地嘶吼,“我为你家已经做的够多了——”
“帮我去做件事。”
弗莱听上去相当闲适,语速不急不缓,声息异常轻巧,“如果你办成了,我将不会插手菲恩的庭审——无论最后宣判的结果如何,他都将付出代价。”
很长时间以后,弗莱得到回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