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草问道:“我能去哪里?”
小伙子从档案袋里抽出几张资料,说道:“这几个地方都是咱们省的,离江城不远……”
“有没有外省的?离江城越远越好。”李芳草问道。
小伙子吃了一惊,他没听错吧?这年头知青下乡都是挤破了头要离家近的地方,这漂亮姑娘怎么一张嘴就要越远越好?
李芳草见他不吭声,疑惑的问道:“有吗?”
“有,有!”小伙子回过神,从另外一个档案袋拿出了材料,“这个地方在甘省,坐火车得三天两夜,是离江城最远的地方了。”
李芳草指着地名说道:“就这里吧。”
“你不再考虑考虑?”小伙子问道。
李芳草摇头。
小伙子说道:“你要是真想去这里下乡,带上街道的介绍信还有户口本过来报名。”
李芳草问清楚了报名流程,转身走了,沿着记忆中的道路往李德福和赵小凤的家里走去。
离棉纺厂家属区的巷子老远,李芳草就听见了赵小凤尖利的骂声,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不甘示弱的回骂。
李芳草想起来了。
这个时候棉纺厂家属区通了自来水,几户人家共用一个自来水龙头,平摊水费。
老牛家女儿坐月子,老牛婆子心疼女儿坐月子婆婆不给伺候,把女儿家的尿布拿回来洗,赵小凤看到后不乐意了,觉得老牛婆子水用的多了,脸红脖子粗的吵着要老牛婆子多交水费。
老牛婆子也是个泼辣蛮横的,两家多年邻居,鸡毛蒜皮的矛盾日积月累,简直势如水火,丁点大的小事都能吵翻天。
赵小凤大概是吵累了,回屋了,老牛婆子还叉腰站在李家门口骂街。
有人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跟李芳草打招呼,“芳草回来了!”
“你个b子养的!老子一分钱都冒得(没有)!”老牛婆子指着李家大门怒道,转头瞧见李芳草,气势汹汹的拉着李芳草叫道:“芳草,你过来讲,你爸妈的三个侄子在你家住了多少年,你家交水费算人头从来不算他们三个,大家都是街坊,算了,不说什么,可你妈一点哈嗖(分寸)都冒,还有脸问老子要钱!惹恼了老子,老子拿条据(扫把)打人!”
李家的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小凤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眼神剜了一眼李芳草,满是嫌弃厌恶,张嘴就骂:“小贱皮子,你胆子大的很啊,有你说话的份吗!”
李芳草站在那里不动,目光沉沉的看了眼赵小凤。
赵小凤三十多岁,五官其实长的很漂亮,要不然也李德福也不会看上她,然而现在的她被拮据不如意的生活磨搓了多年,身形消瘦,满脸的刻薄尖戾,穿的也邋遢,说她是五十岁,也没人质疑。
上辈子李芳草离家出走多年,忘却了很多让她难过的事,但赵小凤挥舞着棍子往死里打她,用最恶毒的话侮辱她的样子始终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让她半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她小时候以为是自己不乖不够听话,做的不够好,所以连妈妈都不喜欢她,导致她上辈子多少有些懦弱自卑。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赵小凤嫉妒怨恨她的亲生母亲,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在了无辜的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