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音能想到的,顾云州自然也能想到,随着一天天的搜查他的脾气越加火爆,开始在外头还能装一装,毕竟都是一条船上的,若下面那些人知道书信和账册等东西丢了,肯定会引起慌乱,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然而已经三天了,他几乎都把澜江城翻过来了,人抓了不少,却没一个是他要找的。饶是深沉如他,也不免着急了。
哼,就算大家知道账册丢了又怎么样?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跑不了,那谁都没想好。他逼着依附他的官员一起找人,同时暗中把他的一个才出生的儿子悄悄送走,一同送走的还有孩子的生母,他貌美如花的小妾。
很可惜,孩子前脚送走,后脚就落金九音手里了。
“颜色不错,可惜了!”金九音捏着瑟瑟发抖的小妾的下巴,很想同情她一下,可惜挤吧了半天也没挤出一点良心来。
她若是同情这个小妾,那被顾云州放弃了的正室夫人怎么办?
“落雁,把人给顾夫人送去。”金九音微侧着头吩咐,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记着,要悄悄的哦。”
她可不想打草惊蛇,她只是突然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一个女人,一个身为母亲的女人,面对抉择的时候,到底是男人重要,还是儿女重要一些呢?
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选择题,她很想知道顾夫人的答案。
身为封疆大吏的夫人,顾夫人算是很厉害的了,她给顾云州生了两子一女,长子已经十四了,聪慧好学。长女也已经到了相看的年纪了,幼子今年八岁,生得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
即便这样也没挡住夫君纳妾的心,总督府后院除了主母,还有五个姨娘,庶出子女好几个。不是顾夫人心宽,而是顾云州十分重视子嗣,他家大业大,多几个儿子怎么了?儿子多了才好守业。
有他这个一家之主看着,顾夫人自然没机会折腾。不过随着长子的出息,她渐渐也看开了。哼,她的儿子才是嫡出,任他庶孽生的再多也比不上她儿子。
然而现在她看着跪在她脚边的这个女人,她恨得眼珠子都红了,指甲掐进了肉里都不觉。身为枕边人,夫君做的事情她也不是全然不知的,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心,都这个时候了他心里想着的还是这个狐狸精以及她生的孽子,她的儿女呢?她聪慧的长子眼瞅着就要考功名了,她花骨朵一般的大姐儿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幼子------
顾夫人如何能不恨?结发为妻子,她陪他死也就死了,可她的儿女何其无辜?
不,不行,她不能让她的孩子枉死。
她颤抖着手接过了来人递给的药包,转过身脸上满是决绝。
事实证明,女人若狠起来还真没男人什么事。连韩靖越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拿下了总督府抓捕了顾云州,都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因为全府上下全被药倒了,包括顾云州本人,韩靖越带人冲进来的时候,他正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
旁边还站着一个满头珠钗的妇人,正眼神复杂的看着地上的顾云州。见韩靖越进来还对他福身行了个礼,然后才低着头匆匆而出。
韩靖越怔了怔,回过神来立刻挥手让人绑人,全府上下主子奴才一百余口全都被关进了大牢。
直到这个时候韩靖越都还有些恍惚,就这么解决了?结束了?没有流血,没有逃亡,甚至没有唇枪舌剑。这跟他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小媳妇------好吧,他这应该算是躺赢吧?这感觉可真好!
入夜,从总督府的角门驶出一辆普通的马车,赶车的是个壮实的中年汉子,车里大小四个人,正脸色苍白紧紧挨在一起。
马车行了一段路,突然停了,车里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眼底流露出绝望。
帘子被撩了起来,从车窗递进去一个包袱,“这是你们的路引,还有五百两银子,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顾夫人咬着唇,没有血色的脸透着憔悴,她接了包袱,低声道:“多谢。”
金九音扯了下嘴角,“不用,公平交易罢了。”到底还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我的人会送你们出城,江南道会乱一阵子,所以我不建议你们往南去。顾夫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走得越远越好,隐姓埋名,忘却前尘旧事,毕竟,活着最重要。”
“妾身谢大人提点。”顾夫人垂着眼睑道。要说恨,她肯定恨,任谁从高高在上的贵妇人沦落成需要隐姓埋名的平头百姓都会恨。可是比起能保全儿女的性命,那恨就不算什么了?
是呀,儿女能活着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