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近来忙什么事,十三郎不是最应该知道?前些日子朝廷一下子惩治了那么多贪官,哪来的口信证据,不都是十三郎辛辛苦苦弄到的?这一下子空出这么多缺,不得要补?厉正初既然走了这条贪路,怎会不汲汲营营,纵他不想快,别人也会推着他走。”
崔芄便明白:“他是在跑官。”
琴娘子:“他近来与吏部一位卢大人走得很近,卢大人呢,要为他引荐梁大人,哦,就是这几日要办宴的梁大人……你说厉大人也是,想要认识梁大人,找谁不如找我呀,我与梁大人也算能说得上话,既做了这贪官,又不愿借女人的裙带关系,呵,男人。”
“还有一件事,也不知该不该说……”
琴娘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突然闪烁,低眉垂目:“原是不该说的,可是呢,我这人瞧着别人不爽,自己就开心。有个地方,厉正初很喜欢,去买过花,”她朝武垣眨了下眼,“十三郎查贪官之事,应该知道这个地方,不若带这位小郎君去看一看?”
崔芄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害怕,你保护我
琴娘子眼波妩媚, 欲语还休,崔芄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转目一看——
“品仙阁。”
武垣还真知道。
琴娘子眼神暧昧地滑过崔芄, 重新落到武垣身上:“这是十三郎自己想到的, 可不是我说的, 回头被算账,可不能怪我。”
崔芄:……
“哦,要是别人问起来,还请十三郎给个面子,别把我给卖了, ”琴娘子叹气, “不然奴家可活不下去了。”
一盏茶已经在对话过程中饮完, 琴娘子没叫人进来添茶的意思:“两位可还有事要问?”
武垣站起:“今日没了, 以后说不准。”
琴娘子手抚琴上:“那千万不要再选这种时候, 都要忙死了……不体贴的男人,没人会喜欢。”
她浅浅一叹,不知是在抱怨,还是提醒。
崔芄知道, 武垣是故意的,故意挑别人最忙的时间来问话,让别人没有调整拖延的机会, 十三郎什么人,长安城大名鼎鼎,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别人不想耽误自己的事, 就得让他满意, 让他满意, 就得说实话,提供足够多的东西……
他们便能以最快速度,最快效率,获得想要知道的信息。
将要离开时,崔芄听到内帘有簌簌声响,不似寻常,很难忍住不回头看。
“哦,我养了一只宠物,小东西害羞,怕人。”
琴娘子起身相送,不忘提醒:“两位若是想探探这品仙阁,今日正是时候,听闻那边晚间会有大人物莅临,热闹的紧,就是不知道——”
她看向崔芄,轻轻眨了下眼:“小郎君去没去过平康坊?奴家这里有个忠告,千万不要落单哦,会被吃掉的。”
她不仅看崔芄,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武垣,眼底很有内容。
从教坊司出来,崔芄看武垣:“今晚要去品仙阁么?”
武垣:“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崔芄丝毫没犹疑:“必然应该啊。”
不是要破案么,线索在那里,怎么可以不去?
武垣:“那你就得去。”
崔芄:“为什么?”
晚上太冷,说实话,他是有点犹豫的,可武垣似乎没给他第二个选择。
“没听琴娘子说?在那里男人不能落单,会被吃掉,”武垣面无表情,“我害怕,你保护我。”
崔芄:……
你好好说话,谁保护谁?
“小心。”
武垣把崔芄拽到身边,避过急行而来的马车,眼睛四下看了看,很快落到一处:“先吃饭。”
他们午后才去的教坊司,因琴娘子忙碌之下非常配合,这个问话的过程比想象中短,现在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可也确实没必要专门折回家,来回浪费时间,崔芄基本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他以为只是吃饭,没想到武垣选的地方还不错,有包厢,私密性很好,地龙足够暖和,窗外风景也不错,茶汤适口,点心味美,还可以忙里偷闲,玩几局棋。
这是他第一次和武垣下棋,感觉却并不陌生,对方的棋路和性格很像,都是捉摸不定的那种,不去思考别人布局,只专注自身,反倒能势均力敌,一局棋玩的酣畅淋漓。
从下棋到吃饭,他们没怎么说话,气氛却很自如,吃完饭,暮鼓时,天色渐晚,他们起身并肩,去了平康坊。
这是崔芄第一次来平康坊,长安城最有名的北城销金窟。
这里只做晚上的生意,整个坊间几乎都是青楼楚馆,坊内为数不多的百姓,做的也是与这行当相关的下游生意,坊内面积很大,规格也是三六九等,地方大小不同,姑娘数量不同,会的东西不同,去的客人不同……
“看哪呢?”武垣把崔芄拉到身边,“眼睛都不会转了。”
“这里的房子都很漂亮。”崔芄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装潢,用色之大胆,结构之巧妙,是它处没有的,而且各种各样的浅纱颜色制造出了特殊的朦胧效果,配上各种各样的灯盏,可谓如梦似幻。
“你喜欢的话……”
话刚开头,又被压了下去,武垣面色严肃:“也不能常来。”
崔芄:……
武垣语重心长:“男子行事当持重,不可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