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步,即步罡踏斗。
相传由治水的大禹所创,请神召灵所用到的步法,集七星之气,有驱邪的作用。捏着青龙诀走,可辟百邪虎狼,是破解鬼打墙常用的方法。
青龙诀难捏,但步法不难教。
禹步有许多种版本。
不同书记载的也有所分别,流传到今日,最通用的一种,已经被简化得无可再简。
而程念会的,则是最原始的版本,倒也不难。
“右脚先行,左脚在后,贴住后脚跟”
“一前一后,一阴一阳,”
“理论上来说要满二丈一尺,不过意思到位就行。”
踩在房间柔软的地垫上,只有沉闷的脚步声。
这套禹步由道士熟练地走来,理应步步生风,潇洒帅气,捏着青龙诀,寻常小鬼不敢轻易来犯。但傅佳一手拿着烟灰缸,一手握紧手机,手机被她脸颊的汗打湿,避免手滑,她攥得更紧,满脸惊怖。
傅佳听着程念的指令,一步一步的来回走了数次,听着越演越烈的拍门声,衣柜门上罩着的毛巾晃动,昭示一切并不是她的幻听“我没走错吗感觉挺简单的我是不是没走对”
就像在高考上看见的数学大题,看着越简单,越觉得是自己审题出错。
“觉得简单很正常,禹步本来就是入门级的步法,夏禹希望每个子民都学会,而且烂熟于心,半夜遭鬼敲门,上山打猎遇鬼打墙,也不至于没有反击之力,”回忆到过去,程念冷淡语气多了一分暖意“只要是炎黄子孙,都会受这套步法的庇护,只要你不是弱智,就应该不会走错,你是弱智吗”
“”
傅佳突然觉得好像不那么怕了“应该不是。”www.
“不是就对了。”
华夏泱泱大地,拥有数千年历史,凡人中有能者不少,而且大多念着自己的后代,留下许多没修炼过的凡人也能用出来的自保驱邪之法。只是没想到,随着历史洪流滚滚,都流失在科学进步里面,将老祖宗的东西忘得七七八八。
不是坏事,不应该被谴责,也跟它这只大妖无关。
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程念有些替他们可惜。
傅佳照着她的话来回走了一遍又一遍“要走多久这个动作有点累”
“我劝你最好走得不用看路也能熟练地将禹步走完,因为很快你会想闭上眼睛走。”
才刚被问完是否弱智,也习惯了拍门声,傅佳以为这又是一句缺德嘲讽,正想问原因的时候
一声史无前例的巨响,整个衣柜都晃了一下,遮盖着镜子的毛巾掉了下来。
傅佳为了走禹步而走到两张床后的空位,右边是嵌在墙上的液晶体电视,左边是两张床,前方是万恶的衣柜。由于要打开衣柜门才能顺利地将毛巾罩上去,衣柜呈打开的状态,这时毛巾掉落,便成了她正对着镜子,镜中倒映出她。
还有她背后站着的人。
“”
紧接着,镜子碎裂开一片片,由一个她,变成数以百计的她。
听到电话里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程念知道坏事了,大喝一声“别发呆,继续走”
人在极端恐惧下,大多是听不进安慰的,不近人情的具体命令会更加有用。
傅佳整个脑子已经卡壳卡得无法运作,双腿发软,刚才程念让她不停走的效用便显现出来了。她不加思索,勉强动起脚步来,也能照着前一段时间留下来的肌肉记忆迈步走,只是这一走,才发现一点都不简单,她语带哭腔“我的脚好沉”
“沉也要走,困你就不起床上班了吗”
“呜”
向来护在陆晓薇前面的傅佳,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
她之前明明背后没有人的,镜中却倒映着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四肢修长得像被搓长了的橡皮泥,软软地垂在身侧。它的五官模糊成一片,像没决定好眼睛鼻子该安放在哪里,随意地扭曲闪动着。
惟独一双眼睛,无论移动到脸部的哪个位置,瞳孔视线都死死地盯住她。
这时,镜中人抬起手来,搭在她的肩上。
与此同时,傅佳肩上一沉,颈上有冰凉柔软的触感。
“我摸到你了。”
耳畔,响起一把雌雄莫辨的声音,柔柔细细的,钻进她的耳朵之中。
“我不认识您啊您干吗啊我没得罪您吧咱俩不熟有怪莫怪不要见怪,您差不多得了就别吓我了吧”
傅佳一通乱说,没有该有的停顿,连贯的求饶,一边死命地往前走,走着记忆中的禹步,虽然走得七歪八扭的,但大致上没出错。背后的人都不听她的解释,仍在低低说道“我看了你两天,你很好,留下来陪我吧。”
“我不认识你呜呜呜,我不要留下来,我要回去上班,我爱上班”
傅佳吓得胡言乱语。
程念在手机里问她“你见到它了别跟它废话,容易掉坑。”
“好好好,我听你的,救救我,它它它搭住了我的肩,它是不是想勒死我啊它说要留我下来,我会不会死在这里,不要啊”
“不会,你听我的,就不会死,一直走,不要理它。无论它说什么都不要理会。”
鬼想杀人,大多不能直接动用物理手段,只能不断的恫吓。
人类在某程度上来说非常脆弱,即使没受到伤害,也容易被眼睛所见的情景所迷惑,以为自己要死,或是吓得心脏停跳,被活活吓死。
“不要怕,还有废话少说点,不然我挂电话了。”
被挂电话的威胁一吓,把傅佳的眼泪都生生吓回去,呜咽着嗯了一声,不乱喊了。
程念委实不会安慰人,真想把电话转接给陆晓薇,但她接到这电话,恐怕也只会哭出来。
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过是鬼而已。
“听着,你只要保持禹步,一直走,它就不能伤害你。”
一直走。
傅佳的大脑被吓成了一团粥,幸好禹步步法简单,不会走错。
她一步步的踩在柔软地垫上,来回地走。
虽然有监控录像,定会录下非常奇怪的画面,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光脚在地垫上,用别扭的步法来回走动,边走边哭。
她自觉已经过了很久,实际上才过了两分钟,她艰难地走完三步,搭在肩上的无骨手便瑟缩了一下,原本阴柔的喃喃说话声猛地拔高“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不可以不理我,你明明看得见我。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我知道你醒着,你录下了我你不是想看我吗看我看着我”
爆发在耳边的嘶吼,沙哑得整条声带都是砂纸制成,扭曲成团状不断磨擦发出噪音。
“看我啊”
“你看得见我,你看看镜子里,我在看着你”
傅佳不敢闭上眼睛,她怕一个失足摔下来,没了禹步的保护,它就能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