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瑟轻轻拂袖,一下甩开了她的手,语气轻飘飘地反问道:“是啊,皇后娘娘与本王无冤无仇,怎么会谋害本王呢?”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细看,竟是众人以为遗失的另一枚虎符,这让皇后怔了一下。
在皇后渐渐碎裂的目t?光中,褚瑟缓缓接着道:“这么简单的道理,父皇一世英明,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娘娘,你说是吗?”
皇后闻言,身子一软,跌在了地上,发上步摇掉落,长发散在她的肩上,包裹着她几近颤抖的身躯。
“你……”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然站起来,双眼充斥着极致的仇意,看着褚瑟道:“虎符竟在你的手中……这么说,分明是你调的兵,是你安排的刺杀?!”
褚瑟朝她逼近了几步,悠悠笑道:“岳家满门忠烈,却也有并非愚忠之人。岳大将军岳雄齐冥顽不化,可岳小将军岳尚义却有一双慧眼,识得何人才是明主,亦知晓跟从何人,听命于何人才是明路。岳雄奇有如此聪慧的儿子,娘娘你有如此聪慧的侄儿,应该开心才是。”
皇后被逼得退无可退,腰身抵在积了灰的案前,身子缓缓滑落,最终彻底瘫软在地,只能声嘶力竭道:“褚瑟,你为什么要勾结岳尚义,为什么要陷害我?”
“陷害?”褚瑟低下头,看着此刻这个颓肩跪坐着、披头散发的女人,好奇地问:“本王不过是将破损的半枚虎符辗转交到了父皇的手中,从始至终可未曾亲口言过娘娘半句不是,谈何陷害?倒是父皇,看到了那半枚虎符便急不可耐地要将此罪状扣到娘娘的头上,随口便可编造出一套让娘娘百口莫辩的缘由,当真是让本王大感惊奇。本王也不知父皇为何要如此编排娘娘,究竟是娘娘失了圣心,还是岳家的风头过甚,惹得父皇心下不欢快了?”
“你……你们……”岳皇后发乌的唇瓣不断颤抖着,泣不成声道:“你们父子,好狠的心啊……”
“心狠?”褚瑟的眸子倏地眯起,俯身捏住皇后的下巴,抬起,迫其与自己四目相对,“这个世上,难道还有比皇后娘娘你更心狠的人吗?娘娘莫不是忘了,当年的昭妃是怎么被娘娘陷害,被父皇关入琼华苑二十载的吧?”
“你……”皇后瞪目结舌,不可置信地望着褚瑟。
是啊,二十多年过去了,她恐怕早就忘了,被幽禁在冷宫多年的昭妃竟还有这么一个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儿子,便是此刻在她身前质问她的褚瑟。
褚瑟一只手举着灯盏照亮皇后的脸,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欲抬起遮目的手,抿唇哼笑了一声道:“二十年前,昭妃备受圣心蒙眷之时,皇后娘娘在您的关雎宫中遭遇刺杀,娘娘凭借偷盗来的昭阳宫物件,便指认昭妃为幕后指使之人。昭妃为此获罪,一入冷宫便是二十年,娘娘可曾心有不安?”
褚瑟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那半枚虎符,又狠狠砸回了她的面上,换得她脸颊上被砸出一道鲜红的血痕,“如今,本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娘娘怎么反说是本王心狠、是本王恶毒了呢?”
皇后抬手擦了擦面上的血,冷笑道:“褚瑟,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替昭妃报仇了吗?我岳音禾可不似她昭妃那般懦弱无能,一朝败落便永无翻身之日,本宫告诉你,待太子归来,他一定会查明此事,为本宫讨个说法!”
“太子?”褚瑟觉得好笑,“娘娘将褚萧视如己出,将他抚养长大,教他读书做人,更为他谋得储君之位,却不知在太子的心中,是当真对娘娘感恩戴德,还是将娘娘与姬遥郡主对他的一番热枕之心踩在脚下做阶梯以入主东宫?如今娘娘失权失势,太子无法再倚仗娘娘作威作福,不知他是会甘冒此险救娘娘于水火,还是避之不及弃娘娘如草芥?”
“不……”皇后面色惨白,缓缓摇头,凄厉的声音几近破碎,“萧儿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是吗?”褚瑟撑着膝盖站起了身,俯眼看着她,淡淡一笑,声似讽刺道:“我可真是期待啊。”
……
*
褚瑟回到承欢宫的时候,正在殿前来回踱步等得焦灼的扶欢眼前一亮:“三殿下!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可以让自己受凉呢……”
她将褚瑟扶回了内殿,一路上小心试探,“殿下这是去了何处?扶欢听说,陛下废后的诏书已下,但朝中的大臣反对的不少,殿下是不是忧心——”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已被褚瑟打断。
褚瑟的声音不紧不慢,听起来毫无波澜:“扶欢啊,陛下之事,皇后之事,皆与我们承欢宫无关,朝臣的态度如何,父皇自有他的决断,我们无需操心。”
扶欢点头称是,但心中不免疑虑:当初分明是三殿下将那物件交到自己的手中,引导她将此物向陛下呈禀,可如今他又对此事看似不闻不问,究竟是何心思……
就在扶欢想着这事出神的时候,褚瑟已坐于内殿,从案上拿起从边关传来的军情战报,他看了一会儿,眉头不禁皱了皱。
扶欢想起了什么,忽然对他说:“三殿下,殆夷国虽然已同意退兵,但我们的人都遇到了刺杀,是否该有应对之策?扶欢担心,若是太子与公主再遭不测,陛下恐怕会迁怒于殿下,说殿下统筹不力……”
听了这话,褚瑟的心中一下柔软。
不为其他,只因她提到了赵临鸢。
是啊,赵临鸢是为了他才远赴边关,他怎么能让她再替自己涉险呢。
想到赵临鸢,褚瑟的胸中有暖流涌动,但他望向扶欢时,面色依旧清清冷冷的。
他转过头看着扶欢,话中有话道:“本王还欠赵临鸢一条命,不知扶欢你,可愿替本王还上这份情?”
扶欢莫名地看着褚瑟:“婢子不知,殿下所言何意。”
褚瑟淡淡笑了笑,“不知也无妨。”
他的目光随意一瞥,看向了扶欢挂在腰间的环佩,似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这是何物?真好看。”
扶欢有些意外,“殿下喜欢?”
褚瑟看着她,温柔地点了点头。
扶欢的眼中泛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她默默伴在殿下的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未如此关注过她,可如今,竟对一个小小的物件如此上心,让她心中很是惊喜。
她对褚瑟说话时声音依旧那么轻柔,面对他忽然的关切,她缓缓道来:“此环佩乃是扶欢初到相朝时,一位旧友所赠,他对扶欢……很好。他还曾答应扶欢,若是以后遇到难事,可凭此物件寻他,他定然会护扶欢周全无虞。”
褚瑟看似遗憾一叹:“原来是如此贵重之物,那本王便不强求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那双看向姑娘的眼神,却透露出势在必得的决心,磐石一般不可逆转。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扶欢看出了褚瑟的意思,便立刻取下腰间的环佩,交到他的手中,“从跟随在殿下身侧的那一天起,扶欢便是殿下的人,殿下喜欢的东西,只管拿去便是。”
褚瑟笑道:“夺人所爱可非君子所为,你的旧友若是知道你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与本王……”
扶欢摇了摇头道:“无妨,待在殿下身边,扶欢怎么会再遇难事呢?旧友的一番好意,扶欢怕也只能辜负了。”
褚瑟便接过了环佩,“如此,便多谢扶欢了。”
将环佩小心收入袖中后,褚瑟难得给扶欢倒了一杯茶,亲自递给了她。
扶欢受宠若惊,怔怔然望着褚瑟:“殿……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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