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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正二十七年,十月初七,皇帝驾崩,举国哀恸,京城禁嫁娶,禁一切娱乐。
闵帝年轻时爱奢华,喜美人,年年选秀,百姓苦不堪言。中年时脾气又阴晴不定,刑罚残酷,官员战战兢兢,酷吏之下多有冤案。晚年时性情更加暴戾,朝臣死于庭杖者不知凡几。
唯独近几年,性情仍残酷,却做了许多让百姓受益之事。
第一件事,废黜选秀,后宫除贵妃与几个妃位,其余一律遣回原籍,可自行婚嫁。后宫那两年遣出来的秀女足有千人。民间甚至有些不好的传言,百姓们私下怀疑,却不敢说出来。
所疑者,无外乎皇帝身体衰弱,精力不行,没有本事驭女。当然,大家私下怀疑,这种事说了可要杀头,谁都没那个胆子说出来。
第二件事,废除《梁律》中他年轻时所立几十种残酷刑罚。
第三件事,将百姓每年上缴的苛捐杂税,统一折合,取往年四分之一。大大减轻了百姓负担。近两年风调雨顺,百姓生活富足,家有余粮,少病少灾,生活平顺。
第四件事,百姓所服劳役,不但可自行纳银代之,若男子服劳役,朝廷给予家中每口人一定补贴。有的人家人口多,甚至争着抢着服役。盖因朝廷发的补给实在丰厚。
……
闵帝晚年所做之事还有许多。因此,百姓心中对这位帝王,是既敬又爱的。
这也是为何七殿下大婚,枉顾祖宗礼法,丝毫没有章法可言,大臣虽中不满,多有念叨,却没有吵得他成不了亲。
若是换个其他什么人,那帮文臣的唾沫能将人淹死。也没有人敢于这样挑战他们的权威。
闵帝只说了一句:“朕大限将至,或许就在这两日。若不看着七殿下成亲,不能瞑目。”
只此一句。大臣们就不敢再说什么。
既是对帝王的畏惧,也是对一个帝王临终之言的纵容。
承平殿。
林见鹤身穿孝服,跪在殿内,听萧太师宣读遗诏。
他的眼神很平静,心里还想着姜漫临行前的叮嘱。
圣旨很长,是“先帝”着人拟的。
林见鹤渐渐有些不耐烦。他暗暗道,改日将这啰嗦的官员贬了。废话忒多。
萧太师读完遗诏,目光从三皇子梁玉琢头上扫过,一切情绪皆在深处,藏得极深,寻常人看不出来。
“殿下,请接旨。”
萧太师跪下,双手奉上圣旨,高呼:“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的朝臣跟着高呼:“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从承平殿一声一声传荡出去,大殿外朝臣齐声高呼,声势威严而庄重。
姜漫在芷兰殿听见,不由抬头,起身走到窗边往那个方向看。
林见鹤接旨后,还要替新皇守灵。
新旧交替,乃是天大的事。礼部官员要准备二十七日后新皇登基大典,准备祭告宗庙等大事,皆忙得脚不沾地。
姜漫问翎儿:“东西做好了?”
翎儿忙命人呈了上来来。
宫里今日很忙,赶制素服,准备祭祀之物,样样都急用。
姜漫将东西一样一样装好,道:“按我写的,让膳房准备下午的点心。”
“是。”翎儿恭声道。
姜漫还待交代,殿门口跑进来个小宫女,红着脸,跑得气喘吁吁:“娘娘,娘娘!”
姜漫止住了话头,回头一看,心下好笑:“怎么了?”
“陈公公跟前的小楚子来问,娘娘可快要出发了?”
姜漫失笑,狡黠道:“你告诉他,我今日不出门。要他好好伺候殿下。”
梨儿:“是!”小宫女摸着脑袋又气喘吁吁跑去回消息。
只因为那小楚子跑得一脸着急,说是十万火急。
她嘀咕:还以为什么事儿十万火急呢!
这边小楚子接了梨儿的消息,脸色刷地僵了,忙咬了咬牙跑回去回消息。
陈公公正苦不堪言,一张脸皱成了苦菊。见小楚子跑来了,抹了把汗,道:“娘娘何时来?”
小楚子哭丧着脸:“娘娘不来。”
“不来?!”陈公公哭了。
“进来。”林见鹤跪在灵前,听见殿外动静,冷声命令。
陈公公狠狠敲了敲小楚子的脑壳,忙整理了表情躬身进去,苦着脸跪在林见鹤一旁。
林见鹤抿唇,目光有些冷地看着陈公公:“说。”
他满脸不虞。气姜漫说话不算话。说好了要来的时辰早已过了,人还未露面。
骗子。
姜漫开了个玩笑,立即拿上翎儿包好的东西:“准备轿撵,去灵堂。”
翎儿诧异:“娘娘不是说不去?”
姜漫笑眯眯道:“骗人的。”
她算着时间,那传话的小太监前脚到,她后脚就要到,不然林见鹤觉得被骗了,不定做出什么事。
果然,她的轿撵刚到灵堂外,就见陈公公哭丧着脸跪求林见鹤。
林见鹤一脸冷漠,说什么都要走。
若不是陈公公早知自己主子状况多,将人都打发了。这会不定出什么大乱子。
“停。”姜漫提着食盒,让翎儿扶着下了轿撵。
林见鹤目光一顿,抿唇,脚下停住,看着姜漫,眼神不善。
陈公公狠狠松了口气:“娘娘你可来了。”
姜漫拉了林见鹤的手向侧殿走:“怎么了?”
林见鹤在生气,抿着唇不说话。
姜漫笑道:“呀,生气了?”
“我有何好生气。”
走近殿里,姜漫将手中食盒放到桌上,笑眯眯道:“你看这是什么。”
她将食盒打开,一层层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