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斜倚在看台的靠背上,看见下方站着的无形家主此刻两眼通红,面部浮肿,连覆盖在身上的鳞片都失去了光泽。
温子河对他礼貌地一笑:“方家主。”
方家主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谢过少主,替族人报仇雪恨!”
温子河觉得方家主未免有些夸张,他自己也是无心才查到这件案子,受不起对方这么大的感激,从看台上翻身下来,抓着方家主的前蹄,扶了一把:“不必。”
方家主看起来很是沮丧:“我们无形一族,为何偏偏先天缺损?其余各家均能化成人形,我们低了一等,便不会被当做同族来看待。这个世道,不强大起来,大家都会认为你软弱可欺,没有什么用。你就算想着安安稳稳待着,别也会欺负到你头上。是吗?”
温子河知道他的怨言从何而来,这场审判,说是为了惩戒鼠族,替无形族讨回公道,但整个过程下来,好像都没无形族什么事儿。
想必这位家主坐在看台上,看四周人均未关心无形族的遭遇,反而都跟看戏似的,对鼠族家族的下场津津乐道,觉得内心凄苦了。
温子河不想作何安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自己奉行的便是绝对的力量。只是他平日里松散怠惰,大家都看不出来。
强我者敬之,弱我者杀之。现实如此,若不能手握刀剑,谁会管你该不该受欺辱?
温子河纵然心中明了,但这些话也不能对这天真的无形家主讲。
他怕自己把控不住言语的度,给方家主脆弱的心灵造成二次伤害,就随便和了一把稀泥:“方家主何出此言,天赋不可把控,后天却可修炼,灵歌山月华精气浓厚,补你们先天不足,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的意思,直白点说,就是快回你自己的地盘上待着,有时间在这里瞎感伤,还不如好好去修炼。
方家主闻言一点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多谢少主指点!那我回山了。”
随后他转过身,屁颠颠地走了几步,大脑袋晃了两下,瞟见那漆黑的审判台,想到族人的遭遇和大家的冷眼,才迟钝地感受到了少主的话不过是一碗随意的鸡汤……
他脚步一滞,像是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不再欢天喜地,而是载着极大的心事与苦恼,拖着蹄子走远了。
温子河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地,看出了个幼年的自己。
那时候他刚得知真相,举目四顾,一张张亲切的脸全都变得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要将他一并掐死。
他每日忐忑不安,后来终于是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离开了段家。
那时候他不过四百岁,形单影只地走在山间。倘若有人站在他身后,看到的想必就是像方家主这般,凄清无助的背影吧。
他轻轻摇头,掐断了心中所想。
目光环视看台一圈,见四周空无一人,才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
他微微抬头,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步一步地往梯阶上走,每一步都踏得随意,就这么晃晃荡荡地,走到了妖王方才坐过的位置跟前。
他凝视那位置许久,忽然露出一丝阴测测的笑意,抬起一只脚,重重地踏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陆:我头一次看到老婆这么冷的脸,好陌生,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