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妖王这样说了,他做手下的自然不敢反驳:“世子大度,向来不计较鸦公子的言行,方才没有出手,应该也是顾及兄弟之情吧。”
“我在这世上也不剩多少天了,看这情况,却还是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地走。”大抵天下儿女都是债,长子过于嚣张,次子却太过优柔寡断,妖王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不似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倒更像个为自家儿子忧心的普通父亲。
妖王的年龄,其实还未够上妖族人的平均寿命,只是他早年在伐晦之征受过重伤,额头上那道伤疤虽然看着可怕,实际上却是最轻的伤。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几十处,不少伤及内腑,是一辈子都调养不回来的。在年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老了一齐发作,他自觉大限将至,也不对身边的侍卫藏着掖着。
“妖王您为妖族立下赫赫战功,必定寿与天齐。只需安心调养。”侍卫忙拍了个马屁。
“这些话不必说。”妖王大概是真的老了,尽管将腰背尽力挺得笔直,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颓态来,“我自己明白,天命而已,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有些事不做完,我这做父亲的终归是舍不得撒手。我见不到予铭仁爱励治,好歹可以将他未来一条路铺平,有些障碍,是该扫扫了。”
歇了一会儿,他又说:“人人提起少主,都说他与世无争,淡薄名利。谁知他心中怎么想?我当年将他带在身边,吃穿用度一概与世子同等,他怎么对段家?自从上了极寒之顶,他就再没回来过,说他一句冷漠无情,也不算我过分。”
侍卫此刻是在心中叫苦不迭,心想,妖王就算您养了个不孝的养子,心中愤懑,对我一个下人有什么好说的,这话我没法接啊!
好在妖王也并未觉得他能说出什么称意的话来,兀自开口:“予铭是个榆木脑袋,从小就爱认死理,与我几次三番说少主不会叛他。呵,狼子野心,又有谁会写在脸上?他若是真的淡薄名利,为何妖族史上的大案都有他的一份?如今他不好好地守着墓,却要跑出去查案子……你觉得下一次,他的手又会伸向何处哪?”
侍卫听了这番话,心想,妖族史上的大案,不都是您为了帮助世子建立威望,派少主去的吗?这会儿把人用完了叫人背黑锅,说别人狼子野心,合适吗?况且少主去锡京查鼠族案是立了功,怎么到妖王这里,性质都变了呢?
可见看一个人不顺眼,他做什么事都会被理解成别有用心。
侍卫没想好怎么接这话茬,再回去咀嚼了一遍方才妖王的话,却嗅出了话里的杀机,一时间难掩震惊:“您是说……但是少主是世子故交,众人都认为,他将来会成为世子的心腹……”
“心腹?只怕后头要再加两个字。”妖王一转身,缓步走向审判台,朝身后的侍卫撂下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大患!”
妖王终于是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到达了审判台,这意味着,审判可以稍微提前一点开始了。
看台上最高位坐的自然是妖王,毕竟是全族之主,他往那高位上一端坐,就自带了肃静的气场,一时间,看台上都安静下来。
妖王座下一边坐着的是本次案中的受害族——无形族的家主。
这心大的四脚兽前几天才得到消息,明白了正是因为自己疏于管理,才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在家又是反思又是哭嚎,这么折腾了三天三夜,现在整个眼睛都是红肿红肿的。
另一边原本是妖后的位置,不过段家原本的女主人,早在伐晦之征中就不幸罹难,因此这妖族,也千年来没有妖后。次于妖王的那个位置,一般都由世子坐。
“你非要让我坐在这里?”
看台上的位置高低按照等级来排列,温子河让段予铭带路,稍没注意,对方就将他带到了这第二高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