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秦子观还躺在地上,此时他的眸间已然涣散,彻底失去意识,只有鼻子里微弱的,只进不出的呼吸告诉晏辞,他还活着,不过也活不了多久了。
苏合见状呜咽着想扑过去看他,却被晏辞拦住,他真的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或是做出任何耗费力气的事情:“你别动,你先别动,你在这等着我好吗?”
他强忍着痛楚将门外的两匹马牵过来,先是用厚实的帷幔将苏合严严实实盖住放到一批马上,然后又看向地上的秦子观。
没有办法...
晏辞绝望地想,他没有办法带他离开,只要稍微挪动,他的伤口会立刻裂开...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他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什么车都没有,最后只能将屋里的铁床拉了出来,用缰绳拴在马后,将他放在上面。
恍惚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临走前他忽然想到,是不是应该将身后的屋子彻底烧掉,否则被人发现满屋子尸体,秦子观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却又想到,秦子观他可能根本走不到山脚就活不成了。
一股哀恸从他心底升起,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用力扯着缰绳,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地里,试图将马拉下山去。
“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低声喃喃着,不知是在安慰自己继续拉着他们往下走,还是在试图在绝望中给自己一丝希望。
...
当他走到山下时,一双鞋都已经被鲜血浸透。
他浑身已经被雨水和汗水浸湿,然而好不容易下了山,他望着周围却是愣住了。
他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偏僻的胥州郊区,一个人骑马到胥州城都要半个时辰,而且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农庄都没有,上哪去找郎中?
一股从心底窜起的绝望几乎直接击溃他。
晏辞艰难地弯腰大口喘息着,心里一个念头却越发清晰起来:他谁都救不了,过了今晚,一切都完了。
晏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绝望过,他从来没有这般看着自己朋友的生命一点点消散,而自己无能为力的经历。
怎么办?谁能告诉他怎么办?
他抹去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咬着牙继续拉着马匹朝来时的方向走去,然而前面一片漆黑,没有烛火,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路在哪里都看不见。
晏辞茫然地盯着漆黑的旷野,只知道自己多浪费一刻,秦子观就离死亡更近一分。
他此刻只能继续往前走,去找,去找光...
光?
晏辞睁大眼睛,不知是不是自己绝望中产生了幻觉。
眼前那片漆黑的旷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点光亮,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那团光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惊喜在晏辞心底蔓延开来:
前面有人!
他不顾一切朝着光亮的方向大声疾呼,不管是谁都可以,快来救救他们,快来救救他们!
那团光亮仿佛听到他的求救,在原地停留了一下,然而竟然真的朝这个方向来了。
晏辞跌跌撞撞地冲上前,等到那团火光离近了,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个体型硕大的青牛在风雨笼罩的山间小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牛的脖子上系着一个半个拳头大小的青铜铃铛。
青牛每走一步,铃铛便发出一声脆响,空灵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雨夜和悠远的群山间悠悠回荡。
而直到等其走近了,晏辞方才看清那团光亮的来源,正是来自悬挂在幽蓝牛角之上的一个小小的琉璃灯笼之中。
晏辞错愕地抬起头,就着琉璃灯笼中微弱的光亮,他看见牛背上正盘腿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青色道袍,头戴一顶青色斗笠,稳稳坐在牛背上,细密的雨丝沿着青竹斗笠滑下,在他周围形成一片青色的光晕。
那些雨雾似乎都无法沾湿他的青衣。
牛背上的人伸手轻轻按了按斗笠檐,接着斗笠微微上扬,露出下面一双修长的凤目。
晏辞一身狼狈地站在泥泞中,紧紧盯着这人的脸,他没有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在看到这人的一瞬,原本几近绝望的动荡心境忽然便平静下来。
“救救他们...”
他喉咙沙哑的压根听不出本来的声音,他只是执拗地盯着林朝鹤不断重复着。
像是一个恳求大人帮忙的孩子,一遍一遍说着,似乎只有听到答复才肯停下:
“救救他们...”
“求你救救他们!”
第229章
山林间,一处不知是什么动物遗弃的洞穴,隐藏在重重藤蔓之下。
晏辞浑身虚脱地靠在石壁上,双履早已被雨水和血液浸透。